第86章 宿敵駕鶴西去,姻緣無從可繼
- 花事了
- 夢里湘瀟
- 2091字
- 2014-07-10 19:31:25
兩人步行一路走去,蘇修凡顯得輕松閑適,他不停說著自己對蘇鎮的構想:“蘇鎮人口越來越多,路要多修幾條,這里,這里,還有,這邊的小橋需要重新修整???”素素笑著偏頭看他:“一副設計師的樣子,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蘇修凡笑道:“素素,難不成你認為我是神么???”“唔?”“以為我什么都會啊?”蘇修凡修長的手指彈了彈素素的頭頂:“當然要請專家的啊???”
素素瞥他一眼:“你注意點,大街上呢???哎,前面就是牢房了吧。”蘇修凡點了點頭:“對,你在門口接待室等著,我去把岳父帶出來。牢里很陰森,你最好不要去。”素素點頭:“我覺得你也得把牢房重新修整修整。”蘇修凡笑說:“這個念頭我第一次來這就有了。”
一個衛兵帶著蘇修凡進了牢里,一個給素素倒了杯水。素素道了聲謝,咬住了唇,手緊緊攥著衣角,就要見到爹爹了,她很緊張。怕爹爹經過坐牢身體會不好,也怕爹爹知道她和蘇修凡的關系會震怒。
牢里暗淡的日光給林埔遠的臉做了特寫,皺紋深刻,眼神渾濁。但他還是一眼看到了來人:“怎么,怕老夫無聊?”蘇修凡手一揮,衛兵上前打開了門。蘇修凡進去,林埔遠本在床沿坐著,此刻從床上站起,卻支持不住后退了兩步。蘇修凡上前一把攙住了他:“小心。”林埔遠身子晃了兩晃,眼前一黑,口里咳出黑血來。蘇修凡一驚,心下涼了半截,兩手托住他腋下急忙往外走,嘴里叫道:“他中毒了,快!去請大夫!”
衛兵慌慌張張往外就跑,素素看到這景象心里咯噔一下,不管不顧就向牢里跌跌撞撞過去。不停有枯骨嶙峋的手往外伸,犯人們嘴里苦苦哀求著,素素來不及聽他們的訴說,只拈著裙子跑著,無數微塵在空中游弋,緩慢地灑下了悲傷。
終于,她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爹,和一臉驚異的蘇修凡。她雪人一般立在原地,她的世界都是雪,她捂住心口不停地喘著,心好像要從胸膛里跳了出來,大腦“嗡”地一下炸開了???
蘇修凡看清素素的神色,他倉皇地站起來,嘴唇翕動,仿佛想解釋什么。
素素一聲哀叫,撲在了林埔遠的身體上,胸膛起起伏伏,長跪不起,抽噎不止,因那身體已慢慢變涼???
蘇修凡心如刀割,他雙手攏上素素的肩,輕輕撫著,素素卻觸電似的甩開了他的手。
不知過去了多久,素素仍舊伏在林埔遠的身體上,整間牢房寂靜如死,都是絲絲縷縷的啜泣聲,蘇修凡上前晃了晃她,素素卻一把狠勁搡開他,血紅的眼神充滿仇恨:“為什么要毒死我爹?”
蘇修凡的身子頓時僵在空氣中,語氣遲緩:“素素???你,懷疑我?”
素素已無法克制,顫抖地伸出一只手指著蘇修凡,恨不得能一手剜出他的心來瞧個明白:“我爹剛剛和你呆在一起,你毒害了他!蘇修凡,你還要裝什么無辜?”
蘇修凡臉色鐵青:“為什么到現在你還是不相信我?我沒有做這樣的勾當。”
“偽君子!!”
素素一個巴掌箍在了蘇修凡白瓷樣的臉上。
“啪”的一聲,蘇修凡一臉的驚詫,覺得心都要死了。
素素哀極氣極,卻不再說話,只是兩手托起林埔遠慢慢往外走著,她力氣不夠,剛拖出幾步就跌倒了歪在一旁。
只是哭。
蘇修凡看到她那張淚痕縱橫的臉,只覺得自己臉上也刺痛,像是劍在他臉上劃了一道又一道。
“我來幫你。”他上前想要觸碰。
“滾開!”素素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劃破了他的臉。
蘇修凡不發一言,血珠從臉上滾下。
天降大雨,素素雇了輛車,把林埔遠的尸體運回了林府。
昔日繁華的林府,而今破敗不堪,老媽子丫鬟小廝都逃得干干凈凈,走時又哄搶了很多財物,現在是真正的家徒四壁了。
“姨娘!”素素喊著:“快出來幫幫我!”
喊破了喉嚨,沒有人回答。
想必是受了驚嚇,所以姨娘帶坊羽先避走了吧。
她這樣想著,著手開始準備棺材。
身上沒有分文了,連車錢都是拿絲巾抵的,但她不能委屈父親。他在世時是那么風光,去世時也要體面的。她抖開黑色的布匹,林埔遠沒有半點血色的臉露了出來。素素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這是她的家,她的林府,只有她的林府,她可以放聲大哭了。
爹,現在只剩下我和你了。爹,你死的時候知不知道,女兒就在外面,只是幾步之遙,就是一生的離別。我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愚蠢!你在的時候我總是任意胡鬧,因為我知曉,不管最后如何,家里都有你在。肆意妄為只是因為有所依靠,知道不會失去。
干凈的手絹一點點擦著林埔遠的尸體,庭院里瑟瑟的秋風卷走了落地的枯葉。
終有一天,還是失去。
素素找到了一個殘破的樟木衣柜,勉強將林埔遠安置在里面,次日將他埋在了祖墳。一塊歪歪扭扭的木板立在墳頭,一行紅字刺目:尊父林埔遠之墓。
她拍了電報去廣州和上海,但不知道哥哥們何時能夠回來。
殺掉蘇修凡,憑她一個人是萬萬做不到的。
兩日后,林弄潮在墳前澆了第一杯白酒,堂堂七尺男兒哭得直不起身來。
四日后,林傾宇一家跪在墳頭,黃土紛飛。
“我不會饒了蘇修凡,但是素素,你要先跟我回上海。”林弄潮說:“我們在蘇鎮是不可能扳倒他的,只有將他引到我們的地盤。”
林傾宇心里一驚:“二弟,你在上海到底是做什么的?”
林弄潮神色嚴肅道:“國、民、政、府國、防、部二廳情報處副處長。”
林傾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作為商人,哥哥沒有你這么大的權,但是在復仇這件事上,你有什么經濟上的需要,盡管寫信,我一準給你匯去。我們先去準備個像樣的棺槨吧,走。”
素素面色如紙,單薄地仿佛蟬翼,她點了點頭,跟上大哥,一步邁出,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