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春蓮連蹦帶跳跑來：“二少爺發(fā)來電報，說讓你去他那里將養(yǎng)身體。”“二哥？”素素低頭道：“他平日里那么忙，哪里還能顧得住我呢。”“可是在這里也無親無故的，姑爺都走了。”素素道：“湄如還在這里。”春蓮努了努嘴：“小姐若是愿意瞧見蘇晚晴便去就是了。”素素被戳中心事，輕撫肚子，說：“從前種種我不想再談，現(xiàn)在他只是去辦點事，我要在這里等他回來。”春蓮無精打采，低低“哦”了一聲，轉(zhuǎn)身去做飯。素素眼珠一轉(zhuǎn)，拉住她：“怎么，你想二哥了？”春蓮臉上火燒似的，扭身就跑。素素在后笑道：“若是你真的想了，就依你。”

上海倒還是一副風情萬種的老樣子，窄窄的弄堂伸出各式各樣的招牌，電軌車穿梭而過。春蓮提著小皮箱挽著素素巧笑倩兮：“小姐真好。”素素刮了刮她的鼻子：“說好就呆一周哦。”春蓮滿心甜蜜，連連點頭。

回到二哥家，素素簡單休息了一番便去找秋意。素素回到上海，秋意是最高興的人，拉著素素問個不停，孩子幾個月了，有沒有什么不適了，和蘇修凡如何了，真是沒完沒了。秋意在學校的見聞也不少，兩人嘰嘰喳喳一直到天有點略黑。秋意看了看天色，說：“你最近養(yǎng)身體，我?guī)闳コ耘Ｅ虐伞！彼厮氐溃骸澳敲促F????”秋意笑道：“我前一陣子課余時間在西餐廳做女招待掙了不少錢呢，走吧走吧，我?guī)闳ァ！彼厮乇凰龜v著，進了亨氏牛排店。

秋意得意道：“這個牛排店在上海可算是很不錯的了，很多政要啊公子哥兒啊，都來呢。”素素掩口笑道：“釣金龜計劃還在執(zhí)行中呢。”秋意神氣道：“有個人啊，連孩子都有了，我怎能不加快腳步呢？”素素臉上飛過一抹紅，啐道：“你這個小蹄子，我真是愛死了你這張嘴，也恨死了你這張嘴。”秋意眼睛笑成了縫：“對了，你和那蘇修凡登記了嗎？”素素道：“還沒，他忙。”秋意眼珠一轉(zhuǎn)：“怎么回事，我說啊，夜長夢多，你倆得趕快把該走的程序都走了。”素素不在意：“在蘇鎮(zhèn)的報紙上登報結(jié)婚的，應該也沒什么吧。”秋意沖她翻白眼：“沒有結(jié)婚證那就不算。登報結(jié)婚的還能登報離婚呢???嘶，林素素你打我做什么”素素嗔道：“讓你咒我，我孩子還沒出生呢。”秋意抱不平：“哎呦喂，有個人真是忘恩負義，當初被那個蘇修凡弄得傷情得要死，是誰陪在你左右啊，現(xiàn)在可好，過河拆橋哇。”素素說不過她，只好道：“好啦好啦，我從蘇鎮(zhèn)給你帶了些香粉，一會兒去看看如何？”秋意笑道：“就知道你記著我呢。”

餐廳的旋轉(zhuǎn)門金碧輝煌，衣著光鮮的服務生一邊接過客人的黑色西裝外套一邊彬彬有禮地問候：“徐先生，王處長，請~”被稱為徐先生的男子身材頎長，舉止氣度不凡，親自替太太拉開椅子：“琴兒，你坐。”王處長道：“早就聽說南京站新來的徐先生氣度不凡，如今一見，果真如此，連徐太太也是這般溫婉大方。”江琴嫣然一笑：“讓王處長笑話了。”王處長的夫人道：“小琴真是又溫柔又知禮，看著呀，我就歡喜。”四個人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素素陪秋意會過了賬，二人經(jīng)過這桌，秋意被笑聲吸引，不禁轉(zhuǎn)頭，木頭人一般晃了晃素素的胳膊：“素素，你看???那是???”素素聞言看去，一霎間如墜冰窟。就算她老眼昏花，也決不會認錯那個身影，那是蘇修凡，她孩子的爸爸。

那個不久前還和她說著天長地久白頭偕老的男人，此時將手搭在另一個女人的肩頭，而大家叫那個女人“徐夫人”。徐時清，是他的另一個名字，另一種身份，遠得在天邊一樣。素素咬唇，血珠凝在牙間。秋意推她道：“你傻了嗎，你去問啊。。”素素努力調(diào)整，仰天深呼吸：“我不信，我不信他是這樣的人，他肯定有苦衷。秋意，你說得對，我要去問問。”她話還未落，身子便不由自主走向那桌，盡管她極力克制，聲音還是略有微顫：“你???”

還未語，眼圈先紅，剩下的話哽在喉頭。笑容完美的青年回頭，表情如紙片般蒼白了一瞬：“素???素不相識的，這位小姐您這是???”“什么？”素素手指甲深深掐進肉里：“你說，你不認識我？”江琴快速看了王處長夫婦一眼，強顏歡笑道：“您是認錯人了吧，我丈夫他記性好得很，只要見過的人就不會忘的。”

話已至此，素素也不認為有何可說，她認命似的點頭苦笑：“是，我認錯了人，我，也看錯了人，從今往后，再不會犯這種可笑的錯誤了。”秋意攙上來：“咱們走，我扶你回家。”兩人快步離開，拐進弄堂，素素突然停下，臉皺成一團：“秋意，我，我肚子疼???”

“這蘇修凡真是個風流孽子，我呸！”秋意一邊擰著熱毛巾一邊罵道：“那個女共，黨看著一副端莊高貴的樣子，原來是個搶別人丈夫的騷貨！”素素躺在雕花大床上，嘴唇發(fā)白，額頭是豆大的汗珠，鮮血不停地滲出，整個人好似沒有生氣的玩偶。春蓮進進出出，換著熱水。醫(yī)生眉頭緊鎖，護士排成一排，手不停顫抖著：“這???這怕是要早產(chǎn)啊”“啊？小姐???”春蓮握著素素的手，眼淚撲簌簌地流：“都怪我，非要來上海???小姐，一定很疼???”“別在這說些沒用的了，”秋意說：“現(xiàn)在一定要盡最大的力氣把素素的命保下來。”

“林素素！”一道深厚的男聲在門外響起：“你給我聽著，你不許死！”

“是二少爺！”春蓮道

“我???”素素猛然睜開了眼，似乎清醒了許多：“我不會死，我不會???我???”

“堅持住呀素素，使勁呀”秋意不斷在一旁鼓勵著：“我看到他的頭了！”

“啊！”

隨著一聲慘叫，一個新的生命宣告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