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百年枯梅
- 螢雪
- 半面騎士
- 1651字
- 2011-02-01 21:06:17
竇天章沉浸在煙葉帶來的麻醉之中,一時之間,他從一個知縣變成了一個掘墳專業戶,自己也有些愕然。
“大人,崔家的棺木都驗過了。”
“什么結果?”竇天章木然問道。
“崔家老夫人阿寶、兩位少爺都是外傷致死,良工夫人未見皮骨外傷,原因不明。未見小妾的棺木。”陳最良沉聲道,“老爺要不要親自察看?”
“不了。”竇天章有些身心俱疲感。
“大人,您有何之憂呢?”陳捕頭小心翼翼問道。
“我有何憂?”竇天章反問道。
“大人,您優在多慮。”陳最良一字字細細道,“要為令媛翻案,根本不必查出水落石出啊。”
聽到這兒,竇天章放下煙袋,與陳最良四目相對。
其實,竇天章的心里敲了許久的算盤,關于十年前的冤案,不管真相究竟如何,女兒的錯判卻是杜寶一人之過,只要找出案子的疏漏就可以為女兒翻案,何苦查什么狐貍精?
“這棺?”竇天章順著陳最良的話道。
“大人,您說是什么就是什么,何須將這尸體拉出來示眾?!拉出來也沒人看,況且,就算是狐貍也是中了醉心砂,證據確鑿,何須多言?!”
竇天章撫著胡須不語,又抬頭望了望外面那些忙碌兩天的衙差。
陳最良何其明白,湊到竇天章耳邊道,“那些都自己人,跟我十年了,路熟的很。”
“師父,大事不好了!”小道姑闖進石道姑的寢房。
石道姑卻安然禪坐,不為所動。
“師父,今早上蒲郡新知縣翻十年前的舊案為愛女雪冤,杜太尉他……被行刑問斬了!”
石道姑淡然道:“我已知道了。”
“師父,這怎么辦?!沒有了杜太尉……”
“無妨,他這樣懦弱又貪財的人于我們早無指望了。”
“那杜小姐?”
“日后她還有用處。”
“那我……?”
“杜家自有人通知她,你只去后院將那株枯梅下的石棺挖開就好,待杜小姐去了。”
小道姑噤聲了,師父不遠萬里來到這蒲郡,卻天天盤在石梅庵打坐,此行的目的只字不提,師父究竟是在等待什么?在小道姑看來,師父要找的人死的死,瘋的瘋,一點意義都沒有。
小道姑這樣想著,便去到后院那株枯死了一百年的老梅樹下,挖出那口石棺,剛啟開棺蓋,就看見后院墻外飄起一股黃煙,知道是杜家的人來了。便從袖口取出一支石青色的玉笛吹了幾個音符,那杜家的人就依然站在院子里了。
杜家的下人也是熟了,站定后就朝小姐的廂房跑去,三個人在廂房里不知哭了多久,小道姑才恍然聽出三人談話的內容,原來是竇天章問斬杜寶后,又驅逐了杜家,夫人等已經被趕出蒲郡縣,就等小姐會合了。
麗娘聽罷,怔了半晌,忽的一口痰血出來濕了半張絹帕,人立時躺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梅香和下人急忙鋪上去呼喊、掐人中,一頓功夫下來,麗娘回了半會子神,叮囑梅香和下人說是要藏在這夢中的園子里,不肯遠去。
一群人哭哭啼啼依依不舍,連聞聲而來的鶯鶯和紅娘都哭紅了雙眼。
小道姑見狀要轉身去請師父,卻見師父早已站定在門口,手上捧著小小的黃金籠。
“沒有用了,你們小姐已經去了。”
石道姑拋下這么幾句,就捧著黃金籠翩然而去。
再看床上的麗娘,早已沒了氣息和血色。
小道姑遵師父之命,將麗娘藏在了剛挖出來的石棺中,又將黃金籠用紅線穿著系在那枯梅上。
紅娘如何戀戀不舍的別過梅香,就將已在枯樹上發呆的鶯鶯扶回廂房。鶯鶯在床榻上沉沉的躺了一躺,睜開眼已是午夜了,紅娘在床邊點著豆大的燭燈,伏案而眠。鶯鶯從榻上坐起,深深的嘆了口氣,半夢半醒間,也聽到了同樣一聲哀嘆。
“姐姐。”
羅裙輕掃,繡鞋生媚。一女子嫣嫣亭亭的站在榻前,鶯鶯強睜著哭腫了的雙眼辨了許久,才看清楚那張秀氣的面龐。
“妹妹,”鶯鶯覺得自己的心一定死了,因為她連半點害怕都沒有,“你可好?”
“好的很,不好的是姐姐,看你把自己折騰的。”麗娘說著,就抬手為鶯鶯拂去淚的殘痕。
一絲絲涼意在鶯鶯的雙頰上撫過,反倒有一種舒服感——原來鬼是可以接觸到的。
“姐姐可不要在傷心了,我這般摸樣反倒覺得出脫了。”麗娘往榻上一坐,心情看似很愉悅,“姐姐,我今日彌留時,聽師父說,我這病是要這一劫的,不過那個夢中人就已經到蒲郡了,只要借他幾樣東西,我還是可以還魂回生的。”
“真的……”鶯鶯的感覺已經不那么真切了。
“真的,姐姐,我們那時再相聚吧!”
鶯鶯朦朦朧朧的睡去了,窗前的燭燈悄悄的滅了,一絲青煙盈盈騰起至半空,無聲的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