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夢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是真的，為什么倚云閣的人會不認識崔小姐？又為何崔小姐會恨鄭夫人？難道那個傷害崔小姐的人是鄭夫人？那么現在豈不是羊入虎口了？難道那個鄭公子給自己下的套嗎？

想到這些，柳夢梅一個激靈，怎么辦？

眼看著自己和崔小姐已經踏上了織繡坊，崔小姐被宦娘安排在了一間寬敞的大廂房里，依自己的能力，只能死命守護崔小姐了，死也要跟她一起死！

更衣回來的宦娘看柳夢梅有戒備之心，笑了笑，寬慰道：“別害怕，我們倚云閣也是正經牌坊，江湖上也是有名聲的。你和柳姑娘放心養傷好了?！庇谑沁f來溫水毛巾，為柳姑娘擦洗，無奈柳夢梅說什么也不肯回避，非要死死看住她。

“也罷，反正是你姐姐?！?

一會兒間，白衣姑娘都紛紛洗漱完，飄進這間廂房，馨香的浴后味道熏得柳夢梅昏昏欲睡。

宦娘為柳姑娘整理好后，鄭公子也進來了。

“大姑姑呢？”

“還未回稟，剛才搖過鈴的，想是有些事情吧？”宦娘說著，又走到床邊，在哪帷幔垂懸處扯出一只金色的鈴鐺來，搖了一搖。

還是不見動靜。

“大姑姑再不出來，這柳姑娘就要再難受一段時間了，久了怕留下后遺癥?！?

“鄭公子，大姑姑這些日子也是心傷的，我們相國府都沒人了……大公子被擄走，小姐又捆在石梅庵，大姑姑怎么接受的了……且緩緩吧……”

正說著，半掩著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渾身素縞打扮的女子失魂落魄的立在門口，把眾人驚了一跳，頓時安靜了許多。

“大師姐！”宦娘叫道。

這女鬼一般的女子正是大師姐伍秋月！她看也不看眾人，面無表情道，“相國府真的沒人了……”

“發生什么了？”鄭恒意識到不妙。

秋月看了鄭恒一眼，有氣無力道：“大姑姑……去了……”

這個晴天霹靂是如此無情又無先兆的劈下來。

鄭恒都不記得自己是怎么穿過這迷宮一樣的密室，跪倒在石臺面前。鄭夫人躺在相國的身邊，帶著決絕而無悔的表情安然沉睡了，再也聽不到他一聲聲的呼喚了。這個很早很早就離開鄭家的姑姑一直將鄭恒視為掌心的明珠，無論在商途還是內功造詣上都給了鄭恒無可替代的影響。

鄭恒在心里一遍遍自責著，悔在當初那么任性，那么莽撞，那么沖動，連和大姑姑的最后一句話竟然還是那些氣話……怎么會這樣……

“姑姑是怎么死的？”鄭恒淚流滿面。

“我和大姑姑在石室里發現有人闖進來，就跟進來看，我被闖進來的龍女打昏了……等醒來的時候，就發現大姑姑她……”

“該是那妖女所為？！”鄭恒的心里騰起一股復仇的欲望。

“不一定，這里還有三個人……”

鄭恒順著秋月的指示看去，就看見石室的一角里捆著三個人——兩男一女——此時正觀望著他們。

“我想這是一場誤會！”中年人看到鄭恒提劍走過去，搭訕道。

“你們是什么人？”

“那個女孩子是三小姐……”秋月道，“我不得不把她也綁起來……”

“我們是無辜的……”中年人道，卻看見明晃晃的劍已經架在脖子上了，一陣冷意襲來，“且慢且慢，聽我解釋……”

“說！”

“是這樣的！我本來就是一捉妖的……我和我徒弟看見有個妖女進來了，就跟了進來，誰知那妖女就對這老頭大打出手，我看那老頭無還手之力，就上來幫忙，誰知道，那個老頭竟然一命嗚呼了，接著那個夫人也觸壁而亡了，然后妖女逃走了……”

“你們為何不去追那妖女？”

“唉，好人，反而這樣的待遇……”中年人用肩膀扛了一下張羽，示意這是他多管閑事的后果，“她逃的太快了，還放了個腥味十足的臭屁！”

“那你們如何昏倒在這里？”秋月質問道。

“被臭屁熏倒的唄，姑娘！”中年人道。

“混帳！”鄭恒的劍迫得更緊了。

“秋月姐姐，我們是去了鬼門關，在那里夫人和老前輩一起跳崖了……”映雪認真道。

“無稽之談！”鄭恒道。

“是真的，”張羽證明道，“夫人竟然一直深愛著相國老前輩，為了他不惜舍命追到黃泉路。”

“休要侮辱我姑姑！”鄭恒出離憤怒了，他從來不信這鬼神之說，這三人的談吐著實將他逼急了。

“你們怎么知道？”秋月顫顫道。

“什么？！”鄭恒大驚，大姑姑明明是嫁給了相國的第二子崔礪，怎么會？

“公子……夫人真的是愛了相國一輩子的，這件事只有小姑姑和我知道。而且，我相信，這世間是有狐貍精，龍女和鬼的存在的……”

秋月指了指三人的身后，鄭恒定睛一看，角落里有個若隱若現的身影，那影子越來越清晰，并漸漸向前，就看見一個清秀的女子飄忽眼前。那女孩子跪下來，懇求道：“小女子姓竇名娥，是從那冥山被我弟弟和這位大師帶出來了?！?

“啊!”秋月的臉都白了，“你是竇娥？”

“正是小女子。”

“十年前……我在市集看到，那個被行刑的女子，是你！”秋月驚訝的聲音都變了調。

“正是……真是羞于啟齒的。當年血濺三尺白綾，六月飛雪的正是我……”

鄭恒的劍“噹”的一聲落在地上了，誰不知道十年前關乎崔府的那場大劫呢？那場變故斷頭了的女人的亡魂正立在眼前，鄭恒的世界觀都毀了。

“你是來向崔家尋仇的？”秋月驚慌叫道。

“一切皆不是偶然，這不是一個人可以擔當的，我早就不想雪冤了?！毙《鹂羁钇鹕?，“我從那里偷出來，只是想著新的生活，以前的早已放下了?！?

“夫人，走的時候又說什么？”

“你們夫人走的很幸福，原來那老相國心里也是愛著她的，兩人一起共赴輪回之路了。”中年人道。

“這樣，夫人也走的值得……”秋月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