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他聽見我說找墓地麻煩，馬上出面幫忙，讓人給你奶奶找了處好位置？”

三舅公瞇著渾濁的眼，死死盯著童瑤。那種懷疑和琢磨的眼神，赤.裸裸的，令童瑤極其不舒服。吃過的熱粥黏在喉嚨里，粘糊的感覺讓她當(dāng)即就想吐他面前。

“瑤瑤，做人要講良心。以前你和你奶奶孤兒寡母兩個人，你爸不管你們，你三舅姥……”

童瑤素白手指捂著嘴，白眼瞪他，她就聽不得這些。

他是缺心眼還是少塊心肝呢。親姐姐剛?cè)ナ溃z體就在那邊，他卻有閑情拉她過來盤算感情賬。

三舅公枯瘦的手使勁拽著童瑤衣袖，不讓她走，非得把話說完，“你三舅姥看你們可憐，過去沒少照顧過你。童瑤你現(xiàn)在有出息，攀上富貴人家了。沒說要從你那里拿點(diǎn)什么，可你總不能看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是不是？”

“三舅公，您這話說得不太對。”

既然他為老不尊，童瑤覺得自己實(shí)在沒必要再和他客氣，“首先你們長輩得把自己給擺正了，才能讓我們后人來看，您說對嗎？”

十幾年過去，還是這討人厭的習(xí)性，歲數(shù)全長在陰陽怪氣說小話上了。

小時候就是因?yàn)檫@些，奶奶才會毅然決然賣了房子，帶她轉(zhuǎn)校離開這座縣城。

有些人，一輩子都沒有搞清楚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的道理。

三舅公理屈詞窮，頓時翻臉，似乎要惱羞成怒的意思。

不想和他在靈堂里面吵起來，壞了體統(tǒng)。童瑤捂住臉深吸口氣，轉(zhuǎn)過身，站住。

“冬天菜涼得快，”蘇默止走過來，不動聲色握住她僵硬的手指，撇過頭順手把她無意間扯掉的圍巾又圍好，“你先吃點(diǎn)東西再說。”

素炒三鮮、糖醋白菜、番茄炒蛋……青的白的紅黃一片，酸甜開胃的口味。

童瑤坐下去，端起碗一口氣慢慢喝下半碗粥，握著筷子在炒菜盤子里敷衍地扒了兩下。

剛才那陣肝火還在身體里竄，浮得很，她吃不下。

蘇默止把番茄炒蛋推她筷子下，“你再吃點(diǎn)。”

“吃飽了。”童瑤放下筷子，抬起食指用力揉揉眼皮。兩只眼揉過之后，紅通通的，像得過紅眼病的兔子。

“那你睡一會兒，一個小時之后我叫你。”蘇默止把他脫下的風(fēng)衣搭她腿上，疊了兩團(tuán)靠枕放長木椅上充作枕頭。拍拍她的頭，讓她躺下去。

小縣城殯儀館設(shè)置并不規(guī)范，沒有專門的休息室。鄰里親戚來往走動頻繁，為方便招待，都是直接往靈堂墻沿放兩條長條木椅，擱張小茶幾。

三舅公被她氣走了，白天里，該來的親戚差不多來過了。

童瑤擔(dān)心后半夜撐不住，瞇半會兒也好。也許是三天兩夜沒睡，也許是他在這里，扯上風(fēng)衣幾乎頭才沾上靠枕，思緒就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