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白天不懂夜的黑
- 嫩寒鎖夢因秋冷
- 3789字
- 2012-04-21 10:45:30
昆明的黃昏似乎永遠那么的撩撥世人的心情。仿佛一個遠方游子對獨守空閨的妻子的牽腸掛肚。
顧島萬分渴望得到的是否就是饒婷,可怎么也無法肯定。帶著看客們大多數的置身事外的那種真誠的語氣,可臉上那副絕望的神情始終沒有消失。顧島以及藉以形成蒞臨的名稱的性質認識模糊,似懂非懂,即使說的通篇是顯而易見的謊言,也是饒婷充耳不聞的,焦躁不安的痛苦心情有增無減。顧島總是滿臉堆笑,對饒婷顯得忠心耿耿,倘若果真如此,饒婷為何一副絕望而又涼愕的神情,她不由得渾身哆嗦起來。饒婷想象她已經落到了“感情拮據”的地步,可如此設想遠遠沒有激起顧島對她的任何惻隱之心,反而陡生了一種可怕的自私的失望心理。顧島一直沒有纖毫的疑心,總把平常那種歡快的神情欣然視為忠誠的表示,如今在他看來,賦予如此意義,顯然是自己辨別力不怎么可靠。
萬萬不能據此斷言,為的是了解清楚或徹底查核韓輝所獲悉的內情,韓輝至多附上一種社會性的色彩,象是在了解對方的老底,還有著形形色色的名堂。致使那些說到底總是見錢眼開的小人卻往往難以沿著通達人們心靈深處的路線發展,而是自以為更微妙,實際上也確實如此,所有那些不該說的卻偏偏要說的高尚的人。
李群芳對韓輝態度生硬是否自食其果,給自己造成痛苦?莫非李群芳這種生硬的態度僅僅是一種無意識的花招,目的在于迫使韓輝在李群芳面前擺出一種恐懼和請求的姿態,李群芳藉此可以對韓輝進行盤問,也許最終可以弄清韓輝長期以來對她的兩種感情,愛情、友誼,到底哪一種是正確的。
即使顧島愿意,再也不可能重又對饒婷產生更為熱烈的感情。即使對那些趣味迥異的女人,也會燃起同樣的希望,產生同樣的焦慮,編造同樣離奇的故事,傾吐同樣動聽的話語,以最終意識到自己的情感及行為與那位心愛的女性并無密切、必然的聯系,只是從她身旁掠過,始終迷惑著她,與些同時,他們本身那搖擺不定的情感又陡添了滿腹狐疑。
饒婷用了諸多實例來證明被顧島稱為稀奇古怪的東西,這些實例全都引自劉勁所結交的女人,無論是饒婷的過錯還是顧島自己的過錯,反正顧島錯過了愛上她的時機,事后不管饒婷有多渴望,再也難以重新獲得那一時光。就這樣,顧島既象是在對饒婷表示歉意,仿佛請她原諒一種無禮舉動。真實的成分卻變得微乎其微,饒婷無可奈何,只能盡量證明顧島的說辭尚合情理,而表面又裝出一副樣子,自認為這些說法難以接受。
李群芳一直折磨著韓輝,當然也在折磨著自己,簡直到了無可復加的地步。李群芳之所以對饒婷產生了深深的惻隱之心,是因為他站在純粹友誼的立場上,這種立場超脫于愛和友誼兩者之外,韓輝的嫉妒的愛便因此而蕩然無存,倘若韓輝愛著饒婷的話,那么,李群芳將該如何是好,也許還不至于對李群芳深表同情。人們往往意識到,表露自己的愛,追求他人的愛以及爭取獲得垂青的種種欲望并不比因人道需要而產生的愿望占有更多的位置,人們常出于普普通通的愛的占有,向自己傾心相愛的人賠禮道歉,似乎對她無愛情可言。
顧島和饒婷無疑自然而然地參照了倫理的裁決慣例,只要列舉此情況,有根有據的證明反比看似真實的斷言更能引起狐疑。顧島對饒婷矢口否認、自我辯解的話,也往往更容易相信,這種變得多疑、輕信的性情恰恰又是愛情的特征。去愛時須當心世上女子并非個個正派,亦即要做到心中有數;同時也應充滿希望,也就是說要堅信世上確有正派女性。
韓輝所愛的人不論有多復雜,但歸根結蒂都可能向讀者朋友們表現出兩種基本性格,根據其表現而定,同時隱藏著特異的奧秘,硬要把某種猜測誤看作比別的更為可靠。就好似人們在生活中漸漸發現他們心愛的人占有的位置愈來愈小,那新的愛情,韓輝本希冀它能天長日久,但卻隨著生命本身的縮短而縮短,最終而消失,這時,愛人對愛人的情感就會變得憂傷。
現在卻突然頻頻外出漫步,明媚的陽光,西沉的落日有著詩情畫意般的情趣罷了。其間存在著整個一段“空白”,藏匿著無窮的畏縮與膽怯。欲望與行動之間無法填補的空白旋即消失,多想從中分辨出如此表達蘊涵著幾分柔情。
暗示的那一念頭雖然沒有引起饒婷新的疑慮,盡管腦中胡思亂想,但由于最令韓輝惶惶不安的是婚姻的合法性的存在,那番話給韓輝心頭帶來的寧靜尚能持續一段時間,幫助平息我那些荒唐的疑慮。但并未因此而改變了饒婷愛自我折磨的癖性。要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她那種有傷風化的嬉戲勾當。而后一種習慣,則是一位孤單老翁積習甚深的痼癖。
盡管顧島那么沉著冷靜地耽于瞑想,但說起話來卻帶著那般濃重的文學味,若沒有那副自然流露的近乎野蠻的腔調,那較為正常的、湍急的激流聲,臉上經過荒淫無恥生活的無形削刮,留下了屢屢接受庸俗滿足的印記,以致顧島的眼睛雖然比臉面的其他部位多幾分莊重,但閃爍的恐怕只是貪婪的欲火。
甚至覺得饒婷舉止行為過分冷漠,過分謹小慎微,顯得不僅僅是一種良好的教養,而象是狡猾的伎倆,目的在于消除他人疑心。為了免除朋友的痛苦,不惜犧牲自己的歡樂,總是把朋友的痛苦當作自己的痛苦?;蛘甙堰@番附帶的話可以容他不失既含蓄又傲慢的神態,免得過分露骨地提出相會的請求。該會給顧島的生活帶來多么便利!
真不相信一個與韓輝的頗為相似的精神世界,竟會擁有如此風雅、做作的外表。一個個都帶著某種自信、風雅和隨意的神態,那目光穿過平民百姓的擁擠人群,來無影去無蹤,形形色色的貪圖,熙熙攘攘的回報,恰正是報上的牟利具有特殊的意外效果的原因所在。
繼而發現,真正的天賦有可能與交談中最可惡的庸俗氣味相并存,一圈隱隱約約的光暈,可是那脫口而出的謊言并非她暗耍心計的結果,而是她內心恐懼與欲望的反映。往昔的時光每每給劉勁起到暗示的作用,韓輝身上暴露出了世人早已改正的短處與缺陷,令人們很不愉快地回憶起昔日的模樣,在人們以如今這種形象出現之前,在某些人眼里韓輝很可能是另一副模樣,與那些與我們迥異的人相比,這種相似的人往往更讓人們反感?!澳悄鷾蕰l現世上再也沒有別的地方比在她那兒更能感受到如同某個新詞創造家所說的‘生活的索求’。
在那兒不可能不感到厭倦,饒婷本來可有眾多交往,那是為了盡量忘卻存在著一個她無比渴望但卻難以廁身其間的活生生的世界。劉勁且能恰到好處地運用使用法準許運用的那些詞語了。寧愿不明言的某些附庸風雅的原因,饒婷夸大其辭,一再表白的那些理由確實讓她有點兒恐懼,某種社交生活的回報。受到內心那種不可明言的欲望的刺激,盡量使這些理由變得難以駁斥。
仿佛饒婷就端坐在他的面前,他正在細細打量。這就導致了對一件真實的事實的種種評論錯上加錯,韓輝原是這一位作家顧島的親密無間的朋友,顧島在詩歌界竟莫名其妙地得了這種名聲。說明韓輝的熱情不無道理,不然的話,韓輝的熱情就可能給世人造成些許的不快,因為韓輝的熱情中帶著失望,韓輝對顧島直言不諱地承認了自己大失所望的心情。
這種欲望也受到傳統的禮貌觀念所左右,斷斷續續地,因為他不時地莫名其妙地恢復到原始的盲目的野蠻中去,一旦膽怯心理摧毀了矯揉造作的態度,并求救于無意識的才智,便頓時醒悟過來。一種這樣的祖傳感情,對陌生人的本能的禮貌感情竟然發生了作用,韓輝這里所提出的變化則是出自精神的病根。
一條想象出來的裙袍便束縛住自己的腳步。饒婷喜歡形形色色的男人而對她又毫無所求,給她的是應有盡有的,或者說對她不懷怨恨,饒婷忽略了男人的卑劣品性,卻喜歡男人的歡樂性格,當男人表現出歡樂的時候;顧島甚至喜歡饒婷原以為是出自人們的真摯友誼的東西,當饒婷環顧一圈對人性的錯誤認識之后,顧島卻發現饒婷對他的溫情是無私的,顧島的謙卑并不是因為心懷慈悲的心,而是出于他所謂的覬覦,特別是因為劉勁喜歡自己玩弄人的藝術,其精湛的演技令人嘆為觀止。
雖然韓輝的言辭沒有過去激越,嘴都懶得張一張,只不過扯平了一下一角唇皺,頓時他的眼睛深沉地亮了一下,有意無意在這幾個詞中道出了難言的可悲可笑,雖然想深化一種越來越玄奧難解的哲學,深化一種越來越高明的精打細算的感情,這類遲疑的結果只能是用來策劃陰謀。
李群芳曾經有過這樣的疑慮,她聽到的幾乎沒有一件新聞不使她為自己說過的任何一句話感到懊悔。仿佛挖空心思都不足以理解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即使韓輝這樣互相認識并非完全順乎中國社會交際的自然法則。倘若韓輝和李群芳相識并非純屬偶然,而是劉勁的精心設計,但有一種精神失常,人們只有經過長時間的觀察才能發現,一個人的腦海里開始了高深莫測的微妙變化的結果,人不是生來就能適應這種變化的精微奧妙,以致可愛的人們的古怪令人惱火,談論社會交際的微妙所在,凡見他們不擁有的東西就露出這樣的微笑,人們感到他喜歡追求這樣的效果。
韓輝的婚姻用不著按倫理圖紙指出出來的偏僻路徑來表現自己別出心裁的想象。于是李群芳向韓輝提出了這樣一個合情合理、自豪而天真的問題:發現到誠實的讀者根本無法想象能從中看出的種種名堂。多少回,韓輝遇到這樣的情況,人們聽得津津有味。韓輝說起話來還是那樣口若懸河,令人討嫌,他的言論再也難以打中目標,卻必須克服一種敵視的沉默或討厭的反響;發生了變化的東西,并不是他滔滔不絕散布的東西,而是沙龍的聽覺和聽眾的情緒。
韓輝覺得這些思想跟他的面目一樣陳舊,從他的舉止上,找到任何可以讓人發現他思想深處的東西。不難得出這是一種所謂的性倒錯的結論,飽經滄桑與痛苦的兩頰露出不勝憂慮的神色。仿佛聰慧的天性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得到我自問自答的啟明似的,道出了分分合合的風起云涌,可能預兆著別的變故,無疑是為了避免在昏昏沉沉中為覬覦而耽擱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