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本就沒抱希望，這一瞧，還讓她的心里涼了半截。雖然只是遠遠的望見，卻也分辨得出是黑是白，是胖是瘦，是帥是丑，第一印象無非就是外表的綜合，那人長得的確不咋樣。關碧君和鄭佳言的視線也穿過重重人群，終于發現了目標，那張插著桂花的桌子在餐廳西南角靠窗的地方，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坐在那，時不時的前傾著身子去嗅那桂花。秋心什么話都沒有說，倒是關碧君毫無顧忌地說了兩個字“真黑”，還沒等她說下一句話，就被鄭佳言搶白了：“古天樂不也那么黑？”

“人家古天樂多帥，多酷啊。”關碧君反駁道，“你瞧他，長成這副模樣，怎么能和古天樂比呢？”

“長得帥的能當飯吃？人不可貌相，你懂不？”鄭佳言又道，“關鍵得看秋心跟他是不是真的有緣，談不談的來。”

“嘿嘿，那倒也是，我不該這樣瞎操心，是吧，秋心？”關碧君回頭望著秋心，秋心似乎面無表情，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秋心，人在那兒，過去吧，我跟佳言也找個地方坐下，你就放心地聊天吃飯。”關碧君說著便把秋心往里拽，生怕她跑了呢。

秋心帶著忐忑的心，邁著不聽使喚的腳步走到了那張桌子前，見那人正撫弄著桂花，似乎有點愛不釋手，并沒有注意到有人走到了他的跟前。秋心有些緊張地說：“你好。”那人才猛然抬起頭，卻不小心弄翻了玻璃杯，面帶著些許尷尬，他一邊扶起玻璃杯把傾倒的桂花重新插好，一邊說：“哦，你好，你是秋心吧？”那人見秋心點了頭，起身把對面的椅子往外挪，很紳士地請秋心坐下，或許是緊張，他的說話也有些語無倫次：“你請坐吧。我是你以前的網友魯立，我還擔心你不會來呢，你路上不太累吧？你來了我真的很高興。”

“是嗎？”秋心沒有任何表情，不悲不喜，從見到對方的第一眼開始，她的心里就在排斥著，也許是他的模樣已經不能讓秋心接受了。因此，秋心一心想著能趕快結束這次可有可無的約會。

“秋心，請允許我像以前那樣稱呼你。”魯立小心地說。秋心“嗯”了一聲，他接著說，“我覺得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樣？”

“是嗎？”

“是的，今天終于見到你了，但是我卻發現你的眼睛里帶著一種和別人不一樣的東西。”

“什么東西？”

“嗯，我也說不好，是憂傷？是憂郁？總之，我覺得不像是愉快的開心的那種。”

“哦。”

“如果要是你能笑一笑，或許會好一點。”

“有什么好笑的？”

“要不我跟你說個笑話？”正當魯立尋摸笑話的時候，服務員端著菜單走來問：“你好，兩位想要吃什么？”說著把菜單放在了桌上。

魯立把菜譜遞給秋心，說：“你點吧。”

秋心冷冷地說：“隨便。”

“你別隨便呀，我請你，好好吃一頓，瞧你那么瘦，平常工作一定很辛苦吧？”魯立帶著關懷的聲音對秋心說。

秋心沒有回答，只是拿起菜單隨便一翻，發現上面的菜名都和別家餐廳與眾不同，什么“花好月圓”，“心太軟”，“火辣辣的吻”，“海枯石爛”，“踏雪尋梅”等等，想必是為了借著名字的寓意給來此約會的人們遐想吧。沒錯，這里適合談情說愛的情侶，并不適合此刻的秋心。盡管菜名都富有詩情畫意，但在秋心看來，倒有點俗不可耐，再加上一菜一圖，名字雖好，菜卻普通，明顯的名不副實。秋心從頭翻到尾，不知道選什么，最后干脆把菜單調轉個兒，對魯立說：“你點吧。”

“沒有合你口味的嗎？”魯立問，“辣的能吃嗎？”

“無所謂。”秋心依然是冷冷地說。

秋心的冷淡魯立多少也感覺到些許，可他希望能再多點努力，可以讓秋心的態度有所改變，他仍然用他獨有的紳士風度笑著說：“那我做主了。服務員，來一份‘笑顏如花’，一份‘心花放’，一份‘鴛鴦錦’，一份‘年年百合’，再來兩杯‘彩色心情’。”

原本秋心想用她的冷漠換取這次約會盡早的結束，可不管秋心怎么冷淡冷面都似乎不能動搖對方的心，一顆熱誠而堅定的心，那么秋心的心會因此而有所動搖嗎？秋心堅持著她的底線僅是交一個普通朋友。

“秋心，為什么我不能見到你的笑容呢？在我的印象中你不是這樣一個冷酷的女孩子啊？”在等上菜的間隙，魯立不想兩人就這樣干坐著，他如是對秋心說。

“你又沒見過我。”秋心說。

“是沒見過，但是在我的想象中，在想象中你是快樂的，是熱情的，不是現在這樣的冰冷。”

“我一向如此，以前的都是你的想象你的錯覺。”

“我不會弄錯的。”

“你太自信了。”

“當然啦。我覺得你是溫柔，善良的，至少是愛笑的女孩兒。”

“是嗎？”

“是啊，本來你人也漂亮，多些笑容的話會更加漂亮。”

“你在贊我？”

“這是事實，以前和你書信來往的時候，見到你寫的字很清秀，很漂亮，我就猜想你本人也像你的字一樣好看。然后通電話的時候聽到你的聲音也是那么的溫柔婉轉，所以我想象中你是一個漂亮溫柔的女孩兒。現在是見到你真人了，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呢。”

“也許我根本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好呢？”

“不會的，雖然我不知道第一次見面為什么你會有這樣的態度，不知是不是以前我沒有約過你見面，又或者是我很久都沒有跟你聯系，所以你在生我的氣？但是我相信我的真誠一定會打動你，就算短時間內不能成為男女朋友，也希望我們能像以前一樣，從朋友做起。”

“你認為有必要嗎？”

“為什么沒有？多一個朋友不好嗎？更何況你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外，離家那么遠，能幫助你的都是朋友，不是說朋友多了路好走嗎？”

“我對朋友的要求很高的，不是什么人都會成為我的朋友的。”

“可是我們不已經是朋友了嗎？”

“那是過去，而且是虛幻的，不在現實中的。”

“不能當真？”

“很難。”

“為什么？”

“我說過我對朋友的要求很高的，你不適合。”

“難道真的沒有一點希望？”

“你別逼我繼續說下去，好嗎？”

“我并不是在逼你，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當初我們在不同的城市通過網絡相識了，雖然后來有幾年不曾聯系過，但在別人的牽線之下，我們再一次聯系，而且是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難道這不是我們的緣分嗎？而你今天肯來赴約，也一定是不愿錯過這次和老朋友見面的機會。以前的交往雖然是虛幻的不現實的，但那時的友情也是真誠的，現在我們都回到了現實當中，真真切切的我和你都在這里，而我依然是真誠的希望能和你做朋友，一個能夠交心的朋友。”

聽著魯立的一番告白，秋心的心里多少起了點漣漪，望著桌上的桂花，秋心能不明白他的心意嗎？秋心曾告訴過魯立，桂花是她的最愛，因為小小的花朵就能散發出悠悠的花香，不管它是多么的不起眼，都可以讓人們分享它的芬芳。魯立一定沒有忘記她說過的話，他并沒有像其他情侶約會那樣選擇代表愛情的玫瑰還有百合，而是選擇了秋心的最愛當做他們初見時的信物。秋心是知道魯立的心意的，他希望借助桂花的花語對秋心說一聲：“永伴佳人。”

秋心沒有拒絕魯立送她回家，因為秋心有些不忍，為什么會這樣，秋心說不清楚，但有一點她是明白的，魯立真的不適合她，之所以會應約而來，是希望能斷了對方的想法。可是，有好幾次秋心想直接表明她的態度，卻都是話到嘴邊又咽下，皆因他的誠意讓秋心搖擺不定。還有一種更為奇怪的想法在秋心的腦海里揮之不去，那就是：如果此刻和她約會，送她回家的人是郝思就好了。

誰都不是，秋心卻感覺到疲憊。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也不知那時是幾點幾分，秋心只隱隱約約記得鄭佳言和關碧君今晚不在家，去了朋友那。屋里只剩下秋心一人，安靜的小屋里原本可以讓人的心也安靜，卻不曾想越是寧靜之夜越能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如今，有兩個男人的影子浮現在眼前，不對，確切的說一個是影子，一個是聲音。“如果郝思能說那樣的話就好了，唉，如果魯立能有郝思那樣優秀也不錯啊。”秋心在這樣的比較中睡著了。

“喂，誰呀？”秋心在迷迷糊糊中接聽了電話，“大半夜的，要不要人睡覺啊？”

“我……我好難受啊，你能陪我……聊會兒天嗎？”對方傳來的聲音像是帶著幾分醉意，秋心心想一定是無聊的人打來的騷擾電話，正準備掛斷時候，對方又說道：“我想和你聊天啊，我們應該是認識的。”

“我認識的人不會這么無聊大半夜打電話！”秋心沒好氣的掛了電話，可不到半分鐘的時間，電話又響了，還是剛才的電話號碼，秋心不禁嚷道：“你有毛病啊？”

“你不要掛斷電話好嗎？我只是想跟你說說話。”對方哀求道。

“憑什么啊？”秋心此話剛出口，轉念一想，姑且聽聽對方說些什么，只要不是那種聽不得的東西，聽來也無妨，大不了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唄，于是秋心放開膽子說：“你想說什么，趕緊說！”

“我心里難受，難受，你知道嗎？”

“你不說鬼才知道！”

“我喝酒，你能陪我喝一杯嗎？來，咱們干一杯，干！”

“你喝醉了吧？”

“沒，沒有，不，我醉，我很清醒，清醒……醉了才好，來，我們一醉方休！”

“你到底什么人哪？”

“我是什么人？我是……我是超人。”

“超人？超人會醉成這樣？”

“醉了，醉了不要醒來，醉生夢死。”

“活著多好啊。”

“走了，人都走了，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啊！”

“誰走了？你把她找不回來不就行了嗎？”

“飛走了，飛啦！她不要我了，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啊，你說，你告訴我，為什么要這樣對我！你們女人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想的！嗚嗚……”秋心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哭聲，對方的說話雖然有些語無倫次，但是秋心還是能連貫地猜到少許，她的心里說：“一個失戀的男人，借酒澆愁。”

“你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害不害臊啊？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我掛了。”秋心不想再聽下去，要不然擾亂她的心，搞的心煩意亂的，這個晚上真的別想睡了。

“不要，不要掛，她不要我了，難道連你也不理我？”那人有些急促地說，弄得秋心心軟，原本已放在掛斷鍵上的拇指又挪開了。秋心說：“我跟你又互不相識，為什么非得要理你？聽你廢了那么多話，讓我耳根清靜清靜好不好，大哥！”

“只要你不掛斷，只要你聽我說話就好。”

“毛病！”秋心搞不明白為什么在這夜晚，會如此大膽到同一個陌生人聊天，對方還是一個醉鬼！秋心怕待會兒掛了電話，對方又再打來，干脆直接關機，卻是在關機前的最后一刻，秋心似乎聽到對方的一聲大叫：“我想見你，秋心！”

秋心頓時腦子里一片空白，“是誰？究竟是誰？絕對不是魯立，白天才見過面，就算他喝醉了我也聽得出他的聲音，還有誰？會是誰啊！”秋心想不下去，是空白，也很凌亂。秋心頭痛，似乎夜很黑，似乎在睡夢中，難道一場夢？

天亮，不見陽光，陰天。

秋心依稀記得昨晚發生的事，好像在夢中，又分明那么真切。按理電話不應該會響的，因為秋心不習慣開著手機睡覺，此刻是關機狀態，什么時候關的呢？睡覺前還是睡夢中，秋心怎么也想不起來，在洗臉的時候，秋心特意用涼水拍拍太陽穴，好讓自己清醒，清楚地回憶起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弄清楚是一場夢還是真實。

用涼水清醒頭腦還真管用，秋心想起如果晚上真的電話響過，自己又接過電話，手機上會有已接電話的記錄。秋心打開手機，果真在半夜有兩通已接電話，都是同一個號碼打來的，一個從未出現過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