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京都一條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街道兩旁的店鋪里擠滿了人，店鋪前是流動的簡易攤子，賣著一些新奇的玩意兒，或是簡單的小吃，小販在一旁高聲叫賣，想盡法子的吸引他人目光。

“這個……”

正當四兒昏昏欲睡時，耳邊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

四兒的攤位上賣著些小姑娘的玩意兒，也沒多新奇，若是不吆喝著，一般沒人注意得到，四兒昨晚在街坊家喝高了，早起沒精神，今兒又正值中秋，四兒尋思著出來走個過場，待得黃昏便收攤回去一家人賞月方是正理兒，因而并未上心，只往攤前一坐閉著眼就開始打盹。

聽得聲音，四兒才懶懶睜了眼，眼前站著一男一女，二人衣著華貴，女的帶著面紗，手中拿著攤位上的玉佩打量。

四兒頓時來了精神，看二人衣飾氣質，必定不是尋常人家的，正好可以好好敲一筆。

四兒站起來，夸夸而談道：“小姐好眼光，這可是從金石衛家那兒出手的寶貝，據說是暝晞王送給他侍妾的，后來那侍妾不得暝晞王寵愛，手上沒錢，難以過活，才忍痛將這玉佩賣給了衛家。瞧瞧這顏色，嘖嘖，那叫一個晶瑩剔透，再瞧瞧上頭雕的活靈活現的牡丹，若不是皇家的東西……”

四兒話還沒說完，只覺有什么東西從眼前飛過，定睛去看是碎銀子，四兒連忙撿起來揣進懷里，心中暗喜，這可賺了不少，剛想道謝，一抬頭早已沒了人影。

“你信他說的話？”

蘇燁看著菀茗手中次等的玉佩疑惑道，菀茗將玉佩上的瓔珞取了下來，隨手將玉佩甩給了蘇燁，沉默不語。

蘇燁定睛去看那瓔珞，這是一枚用雙色絲線打出來的梅花瓔珞，絲線不是上好的，做工也很一般，甚至能說成粗糙，不知是哪一點可以吸引當朝公主的目光。

菀茗略低了頭，陷入了自己的回憶。

有一次母妃來了興致，打了個瓔珞給她配翡翠玉佩，未想卻選錯了絲線的顏色，母妃嫌配一起難看，便賭氣絞了。說起來，這似乎是母妃唯獨的一次給她東西，雖說最后爛成一團。她記得，母妃給她打的瓔珞和這個差不多，看著這個瓔珞自然就想起了母妃，想起了那時的種種，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母妃終究是她親手了結的，這在她心里是個結，怎么也解不開。

“茗兒，你怎么了？”

聽得詢問之聲，菀茗才回過神來，將那枚瓔珞揣進懷里，笑道：“沒事兒，只是有點累了。”

蘇燁能看出菀茗笑容中的勉強，雖然擔心，卻也知曉，若是菀茗不想說，不論怎么問也得不出結果的，因而只寵溺道：“那去休息一下罷。”

說話間二人走進了一處酒樓，店小二迎了上來作揖道：“二位客官，雅間在樓上，請隨我來?！?

菀茗蹙眉，抬手一擋，道：“不必了，我們在這兒就行?！?

言畢，菀茗不理會旁人，只挑了處干凈隱蔽的地方坐了下來。見菀茗這般，蘇燁不再言其他，只點了幾樣小菜，便在菀茗對面坐下。

“怎么沒有酒？”

菀茗看著眼前的一盞清茶，問道。蘇燁斜睨了菀茗一眼，道：“你擱宮里頭怎么喝我不管，在外邊不行，若是喝醉了難道要讓人看盡仟朝公主的丑態？”

“不會的，喝一點點，絕對不會醉的。”

“不行！”

見蘇燁反對的堅決，菀茗性子也上來了，強硬道：“我就要喝！”

蘇燁轉眼看她，道：“你出宮前是怎么答應我的？”

聽到這話，菀茗立刻蔫了，垂頭道：“好嘛，都聽你的……”

話音未落，店內卻起喧嘩之聲，抬頭去看原來是有人打了起來，一邊人多勢眾，而另一邊只一男一女，且那男的將女子護在身后，可見那女子是不會武功的。

菀茗頓時來了興致，津津有味的看雙方對決，蘇燁在一旁少不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防護，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只見那男子提了未出鞘的佩劍閃躲攻擊，身形靈動，似行云流水，奈何對方實在人多勢眾，幾個回合下來，男子便有些力不從心了。

“丫頭！”

刀光劍影之中，菀茗并未看清戰況，只聽得一聲驚呼，血花四濺，定睛瞧去，竟是那紫衫女子為男子擋下了致命的一擊，血腥的氣味一點點的彌散開來，女子臉色蒼白躺在黑衣男子的懷里，胸口綻開了妖嬈的血色。

菀茗驚愣在旁，目光定格在紫衫女子緩緩倒下的身軀上，眼前閃現出那個險些被自己遺忘的夢境……

夢里、自己親手殺了蘇燁，不知道動手的原因，不知道最后的結果，只記得蘇燁滿臉的無法置信。

蘇燁胸口的匕首和女子被血色浸透的紫衣在菀茗的腦海中交雜出現，血色的場景和著空氣里血腥的氣味讓人忍不住的作嘔。

一片混亂中，菀茗緩緩的閉上雙眼。

究竟、是擁有什么樣的感情，才能讓一個人為了別人放棄自己的生命……

究竟、是留下什么樣的羈絆，才能讓一個人含笑離去……

那、你呢，你能為我做到多少……

而我、又能為你放棄什么……

生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