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魄血蠶全部進入皮肉，纖細雪白的皓腕先是鼓出一塊，然后漸漸恢復，藕臂上留下一點赤紅，猶如剛點上去的朱砂，色澤鮮麗，而后被層層紗袖遮蓋住。

艷娘斂去眼中綿長如針的輕芒，從腰間懸掛的繡獸頭荷包中取出一個小巧精致的白玉瓷瓶，一旁婢女將它遞給傾城。

“這是赤丸，每月一顆，可控制你體內血蠶的毒素。”艷娘眼角微揚，帶了幾分無趣，妖嬈的身段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儼然一副任務完成，恕不送客的驕傲模樣。

傾城微微一笑，也是站起身，不驕不躁的朝她略一頷首。

艷娘輕哼一聲，眼底掠過一絲蔑色，紫紅色身影朝里屋走去。

一直到出了芙蓉閣，紫袖才將憋了一肚子的濁氣吐出來，幽幽的看向走在前方安靜美麗的人兒，她沉靜娟秀的背影如同一段梅枝，淺杏色衣衫壓身，在這月色下更是清艷無比。

若是換在尋常人家，她這樣的年紀與容貌該是養在爹娘身邊承歡膝下，然后受兄長萬千寵愛才是，而非像如今，年紀小小手上便染滿鮮血，任務若是完不成，還要受毒噬之苦。

傾城回過頭便瞧見紫袖咬著唇，蘊淚盯著自己，不由一怔，她以為她是在為自己種了血蠶而哭。

“只是冰火之毒，并非會傷及性命的。”她的勸慰卻反倒讓紫袖的眼淚嘩的流了下來。

傾城皺眉，勸慰人這種事她不曾做過，所以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靜靜的看著她，直到紫袖自個兒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停了眼淚。

傾城遞上一條絲帛絹帕。

紫袖臉上還掛著淚珠，俏臉不自覺爬上兩抹紅綃，從她手里接過帕子，明明自己比姑娘還要大上三歲，如今反倒哭的跟個孩子似的，真丟人。

“姑娘，不若去求求王爺罷。”紫袖擦掉眼淚，微紅的眼睛帶了一絲期冀，冰魄血蠶不比尋常毒藥，種此毒之人發作起來是何種痛憷，瘋狂模樣她曾經見過一次，至今記憶猶新，讓人心悸膽顫。

求那個人嗎？

傾城卷翹的眼睫低垂，月華打在上面，在她眼睛下方留下一片淡淡的黛色陰影，腦海里忽的響起三年前的一件事。

那是她自懂事起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也許也會是這輩子唯一一個。

他是王府里買回來的奴才，可他不會像其他人那樣見到自己就恭恭敬敬的叫姑娘，然后冷漠的離開，他會在沒有人的時候笑著問她叫什么名字，他會在她受罰時將偷偷藏起來的半個白饅頭塞給她，他會在雷雨天躲在她的窗外，在她害怕打雷的時候陪她說話。

直到那晚，電閃雷鳴，她找遍了整個王府都沒找到他，然后那個人出現了。

雨幕中，他一身石青色錦袍，手執油紙傘，潑墨氤氳，兩尾墨鯉戲水間，細密的雨絲仿若在他周身鍍上一圈薄霧，夜色中泛出徹骨的寒。

他捉了那個孩子。

那是她這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求他。

她說，他是她的朋友。

他笑了，艷麗的如同冬日里她院中綻開的那枝紅梅，讓人移不開眼，然后他緩緩彎下身，銀絲滾邊的袍擺被雨水打濕，他捏著她的下頜，笑容邪肆冷酷，“本王的女孩兒，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翌日，那人的尸體便浮在她最愛的芙蕖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