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小九瑤|小月牙|冬榮谷主|白淮道長

-地點：清平谷

楔子

紀氏江山，半壁為季，奈何無福消受

清平山谷，一山一谷，得之可授天下

謝家貴女，榮寵加身，可惜命如紙薄

清泉淌淌，好似細軟云煙掛在布滿青苔的各個石階上，錯落有致，已經泛黃的青竹搭建的小樓在一片翠青的山間聽著微風，與微微擺動的松竹為伴。流水潺潺音，鳥獸私語聲。

這地方一看便是人間少有的仙境。

一個小女童光著肉乎乎的小腳丫子，包子般的兩只小爪子緊緊抓住琵琶襟上衣，小心翼翼一步步挪動著，緩緩走下木階，腰間的紫檀木配飾跟著步伐微微擺動。

“真不知道今天這個老家伙又發生了什么不順心不順意的事情了，竟然要我獨自一人煉制百余枚清心丹？！”

突然秀眉一蹙，琥珀色的一對眼睛里透露著孩童特有的水靈勁兒，“難道真如書上所言，這男子到了一定年歲，也會如女子斷絕葵水之際一般，五心煩熱，焦慮急躁嗎？”

轉念一想，“可是這清心丹講究時效，不可久存，現配現用，他這一次性百余枚，難道當飯吃不成？”女童把裙褥一甩，似乎氣血攻心意難平。

“這糟老頭子，定是心氣不順無法自愈，便尋機發泄給徒弟，讓我來分擔他的火氣！”想到這里，小女童加快了步伐，走到清水淌過的石階處，反身準備向下爬。

一雙白綾襪黑皮履在踏上廊間時停了下來，便看到這么一副景象。

遠遠望去，一女童反身扒在石階處，簡單的丱發立于兩側，氣鼓鼓的嬰兒肥，云青色的褶裙下顫顫巍巍著一只在探路的肉足，明明通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怒氣。

奈何配上這小心翼翼的姿態，反而顯得活潑可愛，讓人忍俊不禁。

“九瑤，你又在偷懶了。”女童腳底一頓，置若罔聞。

少年輕笑一聲，這如同山泉清冽般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無奈，“今日師伯輸了師父半子。”女童鼻子哼哼了兩聲，好似沒聽見。

“這半山的清平草都歸我師父他老人家了。”少年穿著黛青色的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竹葉的鑲邊，緩緩走到石階邊，雙手拂了拂下擺粘著的竹葉，玉帶上若影若現一塊泛著藍光的玉佩。

“要是讓師伯知道你又為了避暑貪涼下水，怕是這藏書閣內的幾本先人孤本又要多幾份臨摹，以便傳世了。”

“這該死的沒出息的老頭，虧得鉆研了這半輩子的黑白棋盤，愣是沒贏過自己師弟半次，說出去真是丟人！”女童抬頭對著上面背手站著一臉云淡風輕的人一頓咬牙切齒。

“再者，好歹我家這糟老頭子受你師父一聲’師兄’尊稱，你又入門比我晚，我做你這師姐，于情于理都是當得起的，便是我門不受這繁文縟節拘束，你也不該直呼我閨名！”

“我入門如何比你晚？”少年垂下眼眸，睫毛顫動，看著腳邊那已經在淺灘邊站穩的女童。

“我門收入弟子，鳴鐘以告之，你鳴鐘時刻比我晚了半柱香，怎的不是晚于我入門！”女童隨手摘下手邊的半邊蓮，叼在嘴中，將下擺撩起打了個結，又彎下腰將小褲擼于膝蓋之上，緩緩踏入淺灘中，清澈的水恰好漫過膝蓋，絲絲涼意透上心頭，女童瞬間舒展了眉頭，閉上眼睛，露出一絲愜意。

“我師父居于九山之巔處，我既然誠心拜于師門，斷不可同那些貪圖輕松之人一般施展輕功而上，這九千臺階，便是我的誠意。”稍稍停頓，“誠然，我不比九瑤你運氣好，可在山谷之中不慎’砸著’師伯。”

“算起來，我踏入這清平山中時間比你早，你若稱我為師兄，我自是答應的，當然若是師妹不愿，我自然也不拘這俗禮，一切以師妹意愿為先便是了。”

少年不急不躁，吐字清晰，蹲下身來，伸手放于女童面前，“上來吧，女子本就受不得這山間泉水的陰涼之寒，你身子又性溫涼，切莫貪一時痛快。”

“小月牙真是人如其名，伶牙俐齒得很呀！”女童怒極反笑，看著眼前白玉般的手，骨節分明，白皙修長，掌心雖有著常年握劍留下的痕跡，卻徒增一絲沉穩之氣。

女童微挑眉，伸出包子般的爪子，一邊翻著白眼看著這身為女子的手竟比不上一男子，一邊咀嚼著他字里行間的嘲諷。

她當初本該拜白淮道長為師，上山時為圖輕快，施展著半吊子的輕功，在中途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慎從空中摔落。

正好砸中谷中照料花花草草的老頭，也就是白淮道長的師兄—冬榮谷主，便“陰差陽錯”的成為了谷主的關門弟子。

當然，她是不會承認她被收為徒弟的理由，僅僅只是因為要賠償那個糟老頭子美名其曰“價值千金”的草藥，從而被迫“賣身還債”，而在這半年的學習中，九瑤發現那些“名貴”草藥不過就是隨便一扔便可開遍漫山遍野的野花野草。

想到這里，恨的牙癢癢的女童便毫不猶疑的一把抓過眼前的手，氣沉丹田，運功上勁，將那個皮笑肉不笑的少年一把拽下。

少年并沒有錯過女童臉上毫不遮掩的算計，在預料之中被拽下之際，便腳下輕躍，借手中之力，在空中躍半個圈，轉于女童眼前，清踩水面，水珠在上好的黑綢面料上滑走，抓著的手將女童拉入懷中，另一只手運氣擊于石壁，一躍而起回到原地，動作一氣呵成，看著懷中驚愕不已的女童，輕言細語。

“九瑤若是上不來這淺灘，知會一聲便可，不必羞愧于自身腿短，畢竟人無完人。”說完便將女童扶正，理了理自身由于運功有些不正的交領。

女童由驚愕的眼神立馬轉為錯愕，后悔剛剛就該對著那只手一口咬下去，然后死死盯著面前這個整理衣冠的“斯文敗類”，不不不，“衣冠禽獸”也不為過，總之書里形容這種無恥之徒的人的詞語都被她用來罵了一遍，罵完后還不能解氣，當下腦子一空，竟然直直的沖了過去。

少年似乎也沒想到這么突然，就看見一個腦袋頂著兩股發髻撲面而來，他來不及細想，就被女童這么用腦袋撞上了自己的肚子。

“撲通！”少年肚子一陣吃痛，瞬間倒在了身后的水池中，池中錦鯉受到了驚嚇四處游走，水波以少年為中心蕩漾開來，余波推動著未綻放的睡蓮，少年半坐于池中，雙手撐于身后，看著石階上的余怒未消的女童，一時竟未回神。

女童舉起胖嘟嘟的爪子指著少年，一堆話到嘴邊，看著池中的少年，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腿，想到自己在這水池最深處的地方都及腰了，少年卻能半坐于池中，回想少年說自己腿短，突然氣血倒流，一時語塞，最后氣的一跺腳只字未言轉身跑進小竹樓。

少年見此，忽得其意，竟捂嘴掩笑，雙肩顫動，最后愈加無法掩飾，手遮著那雙藏著光芒的深邃鳳目，放聲大笑。水珠在陽光下透著絲絲光澤，隨著微微顫動滑過棱角分明的五官，襯的少年白皙的面容愈加如玉般剔透溫潤，真當是，貌比那養在深閨的小姐更盛一籌，雖稍顯稚氣，但眉如墨畫，已擋不住這飄逸寧人的氣質。

女童聽聞身后的笑聲，加快了步伐，“砰”的一聲，將門一摔，驚的屋前覓食的鳥雀們一陣撲哧聲爭相離去，頓時這山間，魚尾擊打的水花聲，少年如沐春風般的笑音，鳥兒的鳴啼，此情此景定格成一副畫卷，此去經年，也長長久久駐扎于兩人心中，生不能忘懷，死亦刻入骨髓。

那年少年僅十一歲，拜于白淮道長門下，女童六歲，收為冬榮谷主之徒。

而在他們拜入師門半年后，江湖中聲名遠揚的藥王門派中，一山，一谷，皆以紫竹文書發布“三不宣言”，廣而告之江湖諸位英雄：

一則不再接收弟子，二則不問江湖事，三則若非天下大亂不得開山。

八年后，少年被稱為月公子，來去無蹤，通曉天下事，黃金臺以納謀士，帳下江湖高手如云，無人見過其面容，只知他與朝廷眾多官員多有來往，富可敵國，卻無人得知底細。

女童自稱作九瑤，繼承谷中衣缽，精通醫術，識天下百草，擅制靈丹妙藥，居無定所，脾氣古怪，傳言其貌不揚，除醫術外一無是處。

2019-6-23 2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