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謝梓檀、謝安楠、顏素娥

配角：清和、妙儀、顏太師

地點：謝府

次日清晨，月光隱退，署色降臨，黑白交替，將近五更天了，天空像是被一塊淡青色的幕布罩住了。

妙儀早早就準備好了，帶領著幾個小丫鬟捧了臉盆、巾帕、靶鏡等物進屋內來。妙儀走近那紫檀荷花紋床，挽起床簾，將謝梓檀喚醒。

“小姐，快五更天了。”謝梓檀睜開惺忪的眼睛，掀開被褥，妙儀便將她扶起，伺候她穿上鞋襪，扶至那妝奩前，捧盆的丫鬟隨即走至跟前，捧著臉盆，另外兩個丫環也配合著伺候。

妙儀上前挽袖卸鐲，又接過一條大手巾來，將謝梓檀面前衣襟掩了，謝梓檀伸手向盆中盥沐，妙儀在一旁梳好雙環髻并用鑲著藍田玉的小葉紫檀簪挽起。

洗畢，清和便伺候謝梓檀更衣，換上一身縷金百蝶穿花云緞裙，腰間佩戴好金絲瓔珞荷包，整理好垂放在胸前的長發。一套梳洗流程完畢，謝梓檀便帶著妙儀前往父親大人的書房，而清和留下來負責打理屋內大小事宜。

謝梓檀一行人，走過垂花門樓，抄手游廊，便看見謝安楠的書房，有些年代了，那是謝家歷代祖先修學會客的雅居，門匾是正楷的“學思”二字，是老太爺謝辭親筆所提，為了勉勵后代能夠勤勉進學。

簡單的兩個字蒼勁有力，都說見字如人，謝梓檀抬頭看著這兩個字，心下徒生煩躁。

五更鑼聲起，謝梓檀走進書房，站在廳內，等著父親大人的到來。

“來了？”一句溫厚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謝安楠穿著常服進來，一身暗灰色緞布直裰。他看了謝梓檀一眼，便繞過她走進內閣，坐在太師椅上，彈了彈身下衣擺。一旁的侍女便走上去奉茶。

“青憶，讓我來伺候父親大人吧。”謝梓檀走近接過紅紋花底的茶碗。

青憶欠身行禮后退下，謝梓檀便上前走到謝安楠身旁，像模像樣的舉過茶碗，“父親大人，請用茶。”

謝安楠看了一眼，伸手接過，搖頭輕吹了幾下，淺嘗一口。便將茶碗擱置一旁，隨手拿起桌旁的一本雜書看起來。

謝梓檀悄悄抬頭，細細打探父親的神色，未見異常，又看見父親手中拿著的是一本孤本，專門解奇門巧件物飾，不由得也好奇張望起來。

“抄完了？給我瞧瞧。”謝安楠見眼前的女童悄悄踮腳，輕咬下唇，不停抬頭張望，不由得用威嚴的語氣訓斥。

“抄完了，女兒抄了一晚上呢，手腕都累酸了。”謝梓檀立放低聲音，左手輕揉右腕，“父親大人，女兒知錯了，請父親大人切勿再動氣。”謝梓檀皺眉低頭，眼睛卻委屈巴巴的向上瞟著父親。

“當初請了師父教你功夫，原本是想讓你鍛煉下體魄，沒想到倒是長了你這膽大妄為的性子。”謝安楠把書一扔，沒好氣的看著眼前的女童。

“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也就翻窗越墻的本事了，還敢出去游晃一日不歸！讓全府上下一頓好找，這日后要是功夫更上一層樓了，為父平日里豈不是要整日見你在府中上竄下跳？”

“爹爹！女兒知錯了，您就看在女兒這又是罰站又是罰抄的份上，消消氣，消消氣哈！”謝梓檀軟糯的聲音傳入謝安楠耳中，謝安楠這怒火便也就消散了一半，“你若是知錯能改，我自然是不會再責怪于你。”

謝梓檀見父親面色稍霽，連忙狗腿的上前捶腿，“父親今日未著官服，怎不用早朝了？”

“過幾日是太子殿下的生辰，陛下昨日便免了今日早朝。”謝安楠一邊享受著謝梓檀毫無章法的揉捏，一邊又拿起剛被丟至一旁的書籍認真看了起來。

謝梓檀見父親一會兒眉頭緊鎖，一會兒又昨恍然大悟之狀，不由得好奇，“父親今日似乎對這本書格外上心，里面都講了些什么，可否講給女兒聽聽？”

“這還真是無法講給你聽，這上面記載的都是些民間巧件的玩法兒，都是手繪圖，你要是感興趣，我書房那桃木多寶柜上有個鎖柜，你去打開，里面全是你兄長當年收集的勞什子，你拿著這本書對照的擺弄便是了。”謝梓檀聽罷便立刻轉身提裙跑去將那柜中物件尋出。

“這么多，兄長都會？”謝梓檀看著這滿滿一地的奇形怪狀的木積玉器，不經咋舌。

“哼，你兄長在你這般歲數的時候，也是個不安分的潑猴兒，從小便不喜弄墨勾畫，偏就愛使槍弄棒，你們兄妹倆，還真是脾氣相投，真不知道，我謝家百年詩書禮儀之家，怎么就出了你們兩個不省心的東西。”

謝安楠想起長子年幼時也是經常氣的他一佛升天二佛出竅，不由得又怒從中來，看著柜前正指使丫鬟拾撿玩物的謝梓檀，突然想起，“我都差點忘記問你了，前日你回來，我詢問你去了何處，你……”

“爹爹，這本書和這些東西女兒先借走好好研究研究了，我昨日抄寫的史書已經放在你桌上了，女兒就不打擾爹爹修學了。”謝梓檀轉身拿走謝安楠手中的書，鬼馬精靈的說完這些話，便拉著妙儀飛快跑出了書房。

“老爺告退，老爺告退。”妙儀抱著手中的物件巍巍顫顫的被謝梓檀拉著，來不及行禮。

“屢教不改，屢教不改！”謝安楠氣的胡子顫動，跳起來大罵，又覺得有損儀表，一擺手便負身對著廳內懸掛著《寒雪凌梅圖》調整氣息。

等門外歡聲笑語愈來愈遠，謝安楠面色沉穩，絲毫不見怒氣，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與剛剛簡直判落兩人。

“老爺，顏太師攜女前來拜訪了。”門外青憶欠身恭敬的回稟。

“知道了，待會兒你領著顏小姐去往小姐的住處，一會兒宮里的李嬤嬤就要到了，到時候也由你領著去小姐住處，你好生恭迎著，不可怠慢，讓她們兩個好好學習下宮規禮法制度，我在正廳與太師會面。”

謝安楠簡單交待后便離開書房，去往正廳。

謝梓檀離開書房后不久便回到了自己的閨房，氣喘吁吁的提起茶壺就給自己倒了一杯溫熱的云霧茶，順手拿起清和早早備下的點心吃了起來。

“小姐，你可千萬不能拉著我這般奔跑了，要是被管事的嬤嬤瞧見了，可又要挨要一頓訓斥呢！”妙儀步履蹣跚的將懷中物件全部放置在桌上，“這些東西小姐要全部……”

“小姐，青憶姐姐領著顏太師的女兒顏大小姐來拜訪你了，這已經走過我們屋前的蓮池了就快到了。”清和打斷了妙儀的話進門欠身，“小姐，我們給你準備準備去會客吧。”

“顏素娥？我們素來只知其名并未有過接觸，無事不登三寶殿，她來做什么？”謝梓檀疑惑的看著清和。

清和也搖搖頭，“只知道顏小姐是跟著顏太師顏老爺一塊兒過來拜會，老爺吩咐讓青憶姐姐領來小姐處互相學習一下。”

“互相學習？她素來與我……”謝梓檀滿臉不喜。

“小姐，顏小姐來了。”青憶站在恭敬地站在門外，“想必清和已經通知過了，老爺要小姐好生待客，切勿胡鬧。”青憶慎重的看了謝梓檀一眼，便退至一旁，請身后的女童入內。

只見一女童身后跟著四位丫鬟，舉手投足皆是恭敬優雅，而站在中間的女童身著蝶戲水仙裙衫?，淡雅卻多了幾分出塵氣質，墨玉般的青絲簡單的用寶藍點翠珠釵綰成飛仙髻，美目顧盼間華彩流溢，紅唇間蕩著清淡淺笑，對著謝梓檀微微福身，“請謝妹妹妝安。”小小的身體卻中規中矩的行著大人的禮。

“顏姐姐妝安。”謝梓檀起身，肉乎乎的樣子有些變扭，同樣以禮回之。

“今日我只知父親大人不用上早朝，卻沒想顏伯伯竟然有空，早知顏姐姐今日不用修學，我便嚷著父親帶我去拜訪顏姐姐了，哪有姐姐先來拜訪我的道理。”謝梓檀眉眼彎彎，巧言笑兮地拉過顏素娥的手往偏殿的雕花細木貴妃榻上走去。

“今日正巧姐姐來了，我們可以好好聊聊，解解這深閨的悶氣。”又輕輕揮手讓清和下去準備茶具和一些瓜果甜點。

“謝妹妹好生客氣，今日父親特地帶我登門拜訪，不就是為了與謝妹妹你共同學習這宮規禮儀，好為過段時間的宮廷宴會做好準備嗎？”顏素娥緩緩坐下看著謝梓檀。

謝梓檀一時錯愕，轉目一笑，顯出兩頰的酒窩“瞧瞧我這記性，剛剛看著我兄長留下的哪些玩物一時間竟忘記了這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好玩的物件，讓妹妹如此入神？”顏素娥看著桌上雜亂堆放的玉器木塊，“咦，這是那九曲連環。”顏素娥隨手拿出一件。

“這個我解過，其實方法很簡單，只要有耐心尋對了方法，便可將其解開。”隨即又拿出兩個長相相似又不盡相同的木根，“這……好像是一套的。”

謝梓檀本不知今日要受宮廷教養一事，便胡亂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但聽到顏素娥這般說辭，便也對這幾根木塊上了心。

“確實好像是一套的，我這正好有本剛剛從爹爹哪兒得來的寶書，上面據說記載了這世間奇巧玩物的解法。”隨即拿出那本書來擺在小案卓上慢慢翻開對比著繪圖看著。

“宮里的教養嬤嬤怕是還有一段時間要來，不如我們就研究研究這個打發下時間吧。”顏素娥應下，便也跟著埋頭比對著。

“原來這叫回首鎖，是由七根柱子組成，中間是空心的可以放物件。”謝梓檀找到了詳細解圖不禁驚嘆道。

“那我們就一起跟著這圖來試試吧。”顏素娥也有些迫不及待的將這七根木柱子從那一堆物什中挑揀出來，和謝梓檀一起對著圖片拼接起來，兩個人時而抿嘴深思，時而舒眉淺笑。

立在一旁的各位丫頭也都一邊細細看著，一邊及時添弄茶水。

2019-6-27 0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