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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故”地重游(一)

  • 哥哥的愛情
  • 丑石choushi
  • 17550字
  • 2013-11-20 11:08:47

自從看過了哥哥寫給邵聰聰的那些文字以后,我就已經決定了:要先去拜訪一下當年哥哥和邵聰聰一起走過的那些地方了。為此,我還在心里面暗暗地給自己的這一趟出行起了一個小小的名字——“故地重游”。但是,在起過了這個名字以后,我卻忽然又覺得自己的這個名字起得并不是太合適啊。

為什么呢?

因為“故地重游”這個詞兒在一般情況下都是指一個人到他曾經去過的一些地方重新游覽的。而我的這一次出行,卻是沿著哥哥當年和邵聰聰一起走過的那些地方游覽的,這又怎么能夠稱得上是“故地重游”呢,這充其量只能算作是我的第一次游覽啊,因為當初出現在那些地方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哥哥和那個叫邵聰聰的女孩兒啊。

不過,如果換一個角度去想的話,現在我是以一個“哥哥的替身”的角色到那些地方去的,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就是啊,替哥哥去故地重游,去感受一下他們當年走過那里的一些感覺,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況且在哥哥生前,他也曾經不止一次地出現在那里啊,獨自一個人去緬懷他和邵聰聰曾經留在那里的許多美好回憶。

因此,我這一次去哥哥當年和邵聰聰一起走過的那些路上游覽,也可以算作是代替哥哥的在天之靈到那些地方故地重游了吧。如此這般牽強附會地想了一通,我又忽然覺得自己的這一次出行計劃的名字起得還是蠻不錯的,挺契合主題的。不過,“故地重游”中的這個“故”字恐怕還是要加上一個引號的,因為在引號的用法里面,其中有一項所表達的意思正好就是否定的意思啊。

而我的這個“故”地重游計劃之中的第一站,就是要先到二安鄉的街道里面去走一走啊,為什么呢。因為那個地方恰好就是哥哥當初和邵聰聰一起走過的那些地方之中的第一站。而且,那里還是邵聰聰的老家所在地。對于一個渴望了解邵聰聰的生活環境的人來說,那里實在是一個非常值得我去看一看的好所在。

而至于當初哥哥和邵聰聰在二安鄉都走過了哪些街道,還有邵聰聰的家住在哪里,我都已經從哥哥的書信之中知道了。當然了,至于這個計劃之中的其它地方,比如說,兩個人在縣城里面都走過的哪些地方,我現在就只好先不提它了,凡事都有個輕重緩急嘛,以后有機會再去游覽吧。

不過,制定一個計劃容易,補充一個計劃也容易,但是,真正的要把這個計劃付諸實施,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啊。

為什么呢。

這主要是因為在年前的那段日子里面,我根本就沒有時間來實行這個計劃啊。一來呢,當我們學校里面開始放假的時候,都已經是臘月的十七八號了,離過年也就只剩下十二三天的時間了。而在這十二三天時間里面,我根本就沒有太多的精力可以供自己在哥哥當年和邵聰聰一起走過的那些路上去肆意地消磨啊。因為每一天,我的精力都被下面的這兩件事兒給占據了。

第一件事兒,就是幫助爸爸媽媽在家里面準備過年的時候所需要的那些東西啊。哥哥雖然已經不在了,家里面也沒有往年他在家的時候那么熱鬧了,但是今年的這個年我們還是要過的呀,我們總不能看著別人在家里面緊緊張張地置辦著年貨,而我們這里卻毫無動靜吧,那樣也顯得我們太不堪一擊了。

所以,臨近年關,我們的每一天也都沒有閑著啊,而是像別人一樣忙忙碌碌的,該買什么東西買什么東西,該炸什么東西炸什么東西,我們要向別人證明,當哥哥不在的時候,我們依然可以堅強地把這個年給過下去。

第二件事兒,就是在家里面復習我自己的功課啊。這個倒不難理解,因為,雖然我在學校里面因為系輔導員的鼎力幫忙,僥幸躲過了一劫,不用參加年前的那一次期末考試了,但是過了年以后,我還是要重新參加考試的啊。而到了那時候,我補考的科目也就不像別的掛科兒學生一樣,掛一科兒,兩科兒,最多三科兒,四科兒,都不是太多,我需要補考的是所有必考的科目啊。

因此,當我待在家里的時候,我是一點兒也不敢放松的啊,我生怕自己在來年補考的時候有一兩科兒通不過,再給家里在經濟上造成不必要的麻煩。那樣,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自己的。所以,我在年前也就既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來考慮外出去重新走哥哥當年與邵聰聰一起走過的那些路了。

那么,可能有人要問了,到了年后,你總該有時間了吧?嘿嘿,對不起,在開頭兒的那幾天,我還是沒有空的。因為,從大年初一開始,我就在不斷地跟別人交際應酬的日子之中度過。每一天的大部分時間,我要么在忙著到別人的家里面去拜年,要么在忙著到親戚的家里面去走動,要么在忙著到朋友的家里面去拜訪,等等吧。諸如此類的日子,不一而足。這樣的日子我一直忙到了初八那一天,才算是閑下來了。這時候,我才算有空來考慮當初的那個出行計劃了。

但是,這時候,天公又不做美了。從初八那一天的上午開始,天上就下了一場很大很大的雪,這場雪一直斷斷續續地下了兩三天,才算是消停了。老天爺似乎把他憋了一個冬天的勁頭兒和委屈,都化作鵝毛般的大雪從天上飄飄灑灑地降落下來了。于是,在我有空的那兩三天里面,我是眼睜睜地看著外面的大雪一層一層地慢慢覆蓋了大地,卻沒有辦法出去啊。好不容易等到雪停了,我和爸爸又費了足足有一天的時間,才算把家里面的積雪都給打掃干凈了。因此,三耽誤兩不耽誤,一直等到十二號的那一天,我才算真正的有時間來考慮出去的事兒了。

而且,十二號那一天的天氣也真的是很給力啊,它既不像初八之前的那些天一樣,老天爺整天都是陰沉個臉,好像誰欠他兩吊錢一樣。在那樣的天氣里面,太陽難得會出來一會兒,人們即使想出去,也受不了外面那干冷干冷的空氣啊。同時,它也不像初八之后的那些天一樣,大雪一直都是紛紛揚揚地下個不停,人們即使想出去,也會因為大雪封門而不得不選擇呆在了家里。到了十二號的那一天的上午,天空忽然之間就放晴了,太陽出來了,它就像一個光明的使者一樣,毫不遲疑地趕走了滿天的烏云,給人間灑下了一片無限的光明與溫暖,讓你感到非常的愜意。

因為太陽已經出來了,所以,地上的積雪也就開始慢慢地融化了,周圍的天氣也因此有了一些清冷的感覺。這也正應了人們常常說的那句俗語:“下雪不冷化雪冷。”但是,現在的這種冷卻與初八之前的那種冷大不一樣了。那時候的冷是一種干冷干冷的感覺,但是現在的這種冷呢,卻帶著一點兒溫潤潮濕的感覺。這兩種冷在溫度和濕度上是有很大區別的,人們只要用心就能感覺出來。

那一天,吃過了午飯以后,我就決定到二安鄉里面去走一趟了,去完成自己早就想完成的一個大計劃。在臨走之前,我跟爸爸媽媽打了個招呼,說我有事兒要出去一趟,大約到吃晚飯的時候才能夠回來。他們在聽了我的話兒以后,倒也沒有阻攔我,只是囑咐我在路上要小心一些。我一邊答應著:“知道了,知道了。”一邊到自己的臥室里面去穿了一件不算太厚的衣服,又在小挎包里面塞進了幾樣必備的物品,然后,我便騎上了我們家里的那輛白色的小電車,出門了。

在路上,我一邊騎著車,從容地欣賞著道路兩邊那廣袤的田野被大雪覆蓋的美景,一邊在腦子里面思考著這樣的一個問題:“我現在正要去做的這件事兒對于我個人來說,到底有什么特別重要的意義呢?”

我先是粗略地想了一想,覺得自己現在正要去做的這件事兒好像也沒有什么特別重要的意義啊。因為,即使你現在真的沿著你哥哥當年和邵聰聰在二安鄉里面一起走過的路再走一遍,而且走得絲毫不差,那又有什么意義呢,難道你的哥哥還會因為這些再活過來嗎,當然不會了。你所能夠做到的,也僅僅是復制了你的哥哥當年的一些經歷而已。那么,既然是這樣的話,你現在所做的這一切又有什么意義呢,你還不如坐在自己的家里,看著你的哥哥以他和邵聰聰的經歷所寫成的小說,體會一下他當時走在這些地方時的心情,那樣豈不是比實際的考察更有趣味,同時也不太勞累嗎。

不過,認真地想一想,我忽然又覺得自己現在正要去做的這件事兒好像還是有那么一點兒值得去提起的意義啊。這有意義的地方就在于,今天,我就是打算到哥哥當年和邵聰聰在二安鄉里面一起走過的那些地方去看一看的,看看那個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的,竟然能夠把我的哥哥迷成那樣,讓他如此的牽腸掛肚,以至于在自己的文學作品之中屢次提及,就好象麥加城在伊斯蘭教徒心目中的位置一樣,成了一個圣地了。我就是為了揭開自己心里面的這個謎底才去那個地方的。這又怎么能說是沒有意義的呢。

想到了這里,我就毫不遲疑地騎著自己的小電車向二安鄉那邊駛去了。從我家到二安鄉大約有八里地的路程,并不算太遠啊。所以,我騎著電車,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就來到二安鄉了。

當我來到了二安鄉的時候,我一邊騎著自己的那輛白色的小電車,慢慢地向東邊行駛著,一邊用自己的眼睛走馬觀花似的欣賞著道路兩邊的風景。幾天不見,街道兩邊的景象已經恢復得和年前沒有關門的時候一樣了。

不過,雖然道路兩邊的店鋪差不多都已經開門了,但是,現在大街上的行人卻仍然并不是很多啊,零零星星的,就像在點卯一樣,當然了,進店光顧的人也就相應地少了。細想其中的原因,可能和人們的惰性有關。雖然今天已經是正月的十二號了,但是如果沒有什么事兒的話,人們還是會選擇留在家里打個麻將啊,摔個撲克啊,享受兒女繞膝的天倫之樂啊,而不會選擇出來逛街受洋罪的。

雖然,我并不是二安鄉里面的人,但是,因為二安鄉是我們鄉的鄉政府所在地,因此,從小到大,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我曾經無數次的來到過這里。在我沒有上高中之前,我來到這里的目的,一般情況下就是陪媽媽來趕集的,來買個東西啊什么的。當然了,在少數情況下,我也會來到這里,到某個同學的家里面去玩一會兒,不過那樣的時候并不多,大多數情況下,我都是來趕集的。

而在我到內黃上了高中以后,當我再一次來到這里的時候。我的目的性也就比較明確了。我就是來這里坐車的。從二安鄉到內黃縣有一趟班車,每二十分鐘一趟,很準的。坐得次數多了,我也就對二安鄉一點兒也不陌生了。尤其是縱貫二安鄉的那條街,我更是走了無數次,看了無數次。但是,我今天要去的那條街卻不是眼前的這一條我正在行駛著的大街啊,而是二安鄉的新商業街。

二安鄉的新商業街在二安鄉的老商業街東邊,路北,兩條街相距大約五十多米。或許有的讀者會很奇怪,當我騎著自己的小電車來到了二安鄉以后,為什么我其它的任何地方都不去,就單單先挑中了那里呢?這是因為哥哥和那個叫邵聰聰的女孩兒當初就是從這條街里面走出去的,然后他們在路口東邊一起坐上了去內黃的班車,開啟了彼此一天的浪漫之旅,同時也開啟了哥哥一生的浪漫之旅。所以,我感覺自己當然有必要先到那里去考察一下了,它具有其它地方不可替代的價值。

在我的印象里面,我以前好像并沒有專門去過二安鄉的新商業街啊。或許,我以前在二安鄉里面趕集的時候,也曾經從那條街的路口經過過吧。但是,即便是那時候我曾經有過這樣的機會,我也沒有注意過這條街啊。更多的時候,我的注意力都是在趕集的上面,都是在我要去買東西的那些店鋪上面。而對于目的地之外的其它地方,我倒是很少會注意到了。因此,如果你要是讓我說出自己對這條新商業街的印象,我恐怕是一點兒也說不上來的,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注意過它啊。

二安鄉的新商業街之所以能夠在以后的歲月里面給我留下一個非常模糊的印象,主要是得益于當年我在坐車去內黃上學的時候曾經從那里路過過,而且次數也不算太少。但是即便是這樣,它所留給我的印象最多也就是一個一閃而過的印象而已,并不算太深刻啊,因為那時候我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那上面。

那時候,我的注意力又在什么地方呢?

其實,如果你要是讓我說的話,我也說不上來啊。因為按照我這個人的習慣,當我在坐車出行的時候,常常是我這個人的精神最松馳的時候。那時候的我,常常喜歡找一個靠近車窗的位置坐下來,一邊斜倚著車窗,隨著車身輕輕地晃動著,一邊百無聊賴地觀賞著窗外的風景,同時悠然地想著自己的心事兒。

也許就是在那時候,我曾經無意之中看到過那一條新商業街吧。一座高大的牌坊,一條寬闊的大街,夾在窗外那如小溪一樣緩緩地從我的眼前流過的風景之中,忽然之間就閃入了我的眼簾,它們看起來就像是新建的一樣,與二安鄉其它的街道那破舊的風格迥然不同,這不能不引起我的注意了。

看得時間長了,我好像也曾經問過車上的司機或者售票員,那條街是什么街啊,路口為什么要立一個牌坊啊,諸如此類的問題,我肯定是問過一些的。也許他們還回答過我呢,因此,我在從那兒以后的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面,也就知道了,在二安鄉的老商業街的東邊,有一條很寬闊的街道,它的名字叫做新商業街,而在新商業街的路口,還立著一座兩層樓高的灰色的牌坊,至于人們把它立在那里的理由,我就不清楚了,因為不管是車上的司機還是售票員,他們都不知道啊。

那時候,我就是因為這些才注意到二安鄉的新商業街的。不過,這一次呢,當我來到了二安鄉里面的時候,我的目的性卻和以前大不一樣了,我既不是來這里趕集的,也不是來這里坐車的,我是到哥哥當初和邵聰聰一起走過的那些地方憑吊往事的,這讓我的心頭無形之中增加了一些落寞與傷感。

當初,哥哥和那個叫邵聰聰的女孩兒從那條街里面一起走出去的時候,他們的行走路線是這樣的:他們是先從邵聰聰的嬸嬸家走出來,然后一直向南走,最后一直走過了牌坊,在牌坊的西邊買了一張卷涼皮兒以后,他們來到了馬路的對面,最后在十字路口東邊路南的一盞路燈的下面,等到了由二安鄉開往內黃縣城的班車,然后,他們就一起坐車到內黃縣城里面去了。

而我呢,這一次行走的路線卻正好與哥哥他們當初行走的路線相反啊,我好像是倒著來的。當我從家里面來到二安鄉里面的時候,我是從二安鄉西邊的那一個路口騎過來的,所以,當我來到了二安鄉里面的時候,我最先來到的地方,應該就是二安鄉的新商業街南邊的那一個十字路口了。

我原想著,當我來到了二安鄉里面的時候,我干脆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車子騎到了十字路口東邊的那一盞路燈的下面得了,因為哥哥當初和那個叫邵聰聰的女孩兒就是從那里坐上了由二安鄉開往內黃的班車。因此,當我來到了那里以后,我就想從那個地方開始,倒著走一遍哥哥當年和邵聰聰一起走過的路了,倒著體味一下當年他們一起走過那些路段的時候的那種感覺。

這就好像我平時在吃甘蔗的時候,總喜歡先從甘蔗的根部,也就是不太甜的那一部分吃起,然后再慢慢地吃向甘蔗的頸部。

這樣的吃法會讓我覺得甘蔗越來越甜,同理,當我倒著進入到二安鄉的新商業街的時候,我就能慢慢地把自己置身于當年哥哥和那個叫邵聰聰的女孩兒一起走過那些地方的一種場景,慢慢地體會到他們當年一起走過了那些地方時的那種感覺。同時,我這樣做也不會遺漏中間的任何一個地方。再說了,依照我的脾氣,我也不想再沿著當年他們走過的路段再重走一遍啊。

不過,當文章寫到這里的時候,我忽然就意識到了這樣一個問題,那就是,當我來到了二安鄉的新商業街的時候,如果自己一下子就把車子騎到了十字路口東邊的那一盞路燈的下面的話,這是不是有點兒太直奔主題了呢,就好像寫小說一樣,缺少了應有的鋪墊,使所有的情節都變得過于突兀。這樣也不利于讀者對那里的環境做一個應有的了解啊,你總要給它一個順理成章的發展節奏吧。

再說了,如果我的眼睛僅僅就盯住了當年哥哥和邵聰聰所經過的那一條街道,而對其它的地方都不管不顧的話,這樣也太片面了吧,對其它的地方也不太公平啊。如果是那樣的話,讀者們對二安鄉的新商業街也沒有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全面的認識啊。所以,我想,如果可能的話,我還不如把那個地方周圍的環境啊,風土人情啊什么的,比較詳細地觀察一下。我覺得這樣寫起來還是比較好一些的。

所以,如此一想,我覺得還是先離自己的“模特兒”遠一些,看看周圍的環境再說吧。于是,當我快要接近目的地的時候,我并沒有馬上就把自己的車子開到十字路口東邊的那一盞路燈的下面啊,而是先退后了一步,把自己的小電車停在了十字路口西南角上的路邊了。我坐在了車子的上面,一邊側著身子,一邊用自己的眼睛非常仔細卻又非常惆悵地看了看它周圍的一些環境。

在這個十字路口朝向四個方向的那四條路段之中,有兩條路段是和我們今天所要考察的那條新商業街沒有任何關系的。哪兩條路段呢?首先是十字路口向南的那一條路段,這一條路段向南正好可以通向從二安鄉到前滑固村去的那一條路的路口。其次是十字路口向西的那一條路段,它正好可以通向去我們家的方向,我剛才正好就是從那一條路上過來的。因為這兩條路段已經和我們今天所要討論的內容沒有任何關系了,所以,我們就先把它們放到一邊,暫時不去管它們了。

而在這四條路段之中,向北和向東的那兩條路段則是我們今天所要描寫的重點啊。為什么呢?因為向北的那一條路段正好可以通向二安鄉的新商業街,前面我已經提到過了,哥哥當初和那個叫邵聰聰的女孩兒就是從那里走出去的,然后他們在十字路口東邊路南的那一盞路燈的下面,坐上了去內黃的班車,隨即開啟了他們一天的浪漫之旅。所以,那里當然就是我今天所要拜訪的重點路段了。

另外,十字路口東邊的那一條路段,也是我今天乃至以后所要描寫的重點區域啊。因為這一條路段正好是可以通往縣城方向的。待我考察完哥哥和那個叫邵聰聰的女孩兒在二安鄉所經過的地方以后,我還會沿著他們當年走過的足跡到縣城里面去考察的。所以,這兩個地方對我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

我先向十字路口的東邊看了看。現在,在我的眼前,正好就是一條寬約十一二米的淺灰色的大柏油馬路。說是大柏油馬路吧,其實把它叫做小石子路更合適。因為上面幾乎看不到黑青色的瀝青,全是用細小的淺灰色的石子鋪成的。不過上面卻非常的平坦。它就像一匹淺灰色的布匹一樣,慢慢地向東方鋪去了,而且中間幾乎是不拐彎兒的。這條路向西可以通向我們村西邊的那個村——蘇村,向東最遠可以通向六村鄉的東邊,和白條河搭界的地方。再遠我就沒有去過了,所以也就不敢瞎說了。

雖然,前兩天才剛剛下過了一場大雪,但是,由于在這條淺灰色的小石子路的上面,每一天都有各種各樣的機動型的車輛行駛著,其實,即便是現在,你也可以看到大卡車在這條馬路的上面來來往往地奔跑著,呼嘯著,雖然并不是很多,但是,比起剛才我剛剛出村的時候所見到的車輛,那是相當的多了。所以,馬路上的積雪早就已經融化了,已經看不到半點兒殘雪的痕跡了。

只不過,在道路兩邊的人行道上,那一棵棵高大粗壯的法國梧桐樹下,還依然可以望見殘雪的痕跡。那些在道路的兩邊開店的店主們,非常勤勞地把自己的店鋪所對著的人行道上那一小塊兒積雪都掃了掃,然后把它們全部堆到了梧桐樹的下面,形成了一個個白色的小雪堆,就像給裸露著的梧桐樹穿上了白色的襪子一樣。現在,它們正隨著太陽光的逐漸升溫而一點點地開始融化呢。

這些勤勞的生意人,大概都明白這樣的一個道理,到了正月十二號這一天,年已經過去了好長的時間,該有的應酬也都應酬完了。你總不能一直坐在家里面不出來吧,那樣是沒有人給你錢花的。所以,一過了年,這些店老板們就都陸陸續續地開始出來營業了,他們也都想著出來掙兩個錢兒花花啊。因此,除了很少一部分店鋪還沒有來得及開門外,絕大部分的店鋪都已經開門了。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地恢復中。

因為再有三天就是元宵節了,所以,街道兩邊的那些精明的生意人馬上就意識到了這個商機,他們紛紛打出了元宵牌。在超市的外面,老板們除了擺出更多的成箱商品以外,還擺出了一些供元宵節的時候小孩子們所玩兒的一些東西,比如小孩子挑著玩兒的燈籠啊,所放的一些煙花爆竹啊等等,花花綠綠的很是搶眼。而在那些小攤兒的上面,擺出來的東西就更多了,樣式也更加的集中。

你想在元宵節里面玩兒什么東西,那上面就有什么東西。這些花花綠綠的商品給冷冷清清的大街增添了一點兒節日的氣氛。看著這些東西,你似乎能夠看到元宵節的晚上,小孩子們挑著燈籠在大街上走來走去的場景,你似乎能夠看到,滿天的煙花兒在你的眼前光輝燦爛地閃耀著,你似乎能夠看到人們喜氣洋洋地歡慶著元宵節。唉,這些東西一看就讓人非常的喜歡。

另外,在大街的上面你還可以看到賣元宵的呢。這些賣元宵的通常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騎著一輛電動三輪車,上面放著一個大簸箕,里面盛放著一些沾滿了白面的元宵,那些元宵做得非常的精致,就像鴿子蛋一樣大。這些賣元宵的老人一邊慢慢地在街道里面行駛著,一邊用隨車攜帶的小喇叭廣播著:“誰要元宵?誰要元宵?”他們用這種土洋結合的方式招徠著顧客。

我把自己的目光移開,向南邊望去,驀然之間,我竟然看到了一個地方,那是一個令我有些似曾相識的地方,因為我曾經在哥哥的小說里面看到過有關它的描寫。什么地方呢,在我所站立的十字路口的前方,大約十幾米的樣子,放著一個黃色的小垃圾屋,它的四周的墻壁是黃色的,但是上面的蓋子卻是紅色的。而在這個小垃圾屋的旁邊,則立著一支高高的路燈。這支路燈的桿兒是白色的,大約有碗口粗細,而在這支路燈的最上面,則安著一盞白色的單花瓣形的路燈,這支路燈足足有兩層樓那么高。由于離得遠,我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依稀就是那個樣子。

當初,哥哥和那個叫邵聰聰的女孩兒就是站在那里等車的,他們就是從那里坐上了由二安鄉開往內黃縣城里面的班車。而那一輛班車,一般情況下都是停在二安鄉西邊的那一個入口處的。每隔上二十多分鐘,它就會慢慢地由西邊開過來,基本上每一次都是那么準時。在開往東邊的過程中,司機一邊走還一邊鳴著喇叭,一直到車子開出了二安鄉的時候,他才會加快自己的行車速度。想到了這里,我下意識地扭過頭去向西邊望了望,卻發現,現在西邊并沒有什么班車開過來呀。

在哥哥的筆下,那一天的天氣并不是很熱,但是也說不上很冷,畢竟時令已經來到了五月的上旬,料峭的春寒早已過去。所以,當陽光照在人的身上的時候,已經有了一些熱度和力量。因此,當他們兩個人在那暖暖的日頭兒底下,等著由二安鄉開往內黃的班車的時候,倒也不是太受罪。

在等車的過程之中,邵聰聰的手里面捧著一個由白色的方便兜所包著的卷涼皮兒,一邊站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吃著,一邊用自己的眼睛漫無目的地望著前方的某一個不太確定的地方。而當時的哥哥呢,就站在了邵聰聰的旁邊,用一雙充滿了濃濃愛意的眼睛,非常癡迷地看著身邊的這一個女孩兒。我想,那時候的邵聰聰的臉上,一定帶著一點兒羞澀的表情。畢竟哥哥這樣一直望著自己,她的心里面多多少少也會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吧,但是她又有什么辦法去阻止哥哥呢。

哥哥好像就喜歡這樣呆呆地望著人家邵聰聰啊。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一點兒也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臉紅,反而感到非常的癡迷,非常的有意思,或許當他看著人家邵聰聰的時候能夠給自己帶來一種心靈上的愉悅吧。但是哥哥也并不是一直就這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人家邵聰聰看的,那樣也顯得他太不禮貌了,他是時不時地用自己的眼睛看一下。再說了,那時候的哥哥還比較膽小,還不敢用自己的眼睛去正視身邊的這個女孩兒。我想,在哥哥的心中,邵聰聰一定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了,不然的話,哥哥又怎么會對她如此的敬重呢。

于是,在我們三個人之間,就形成了這樣的一種有趣同時卻又非常詭異的情景。哥哥在那里時不時地望著人家邵聰聰,而邵聰聰則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吃著自己的涼皮兒,而我則站在時隔半年之后的另一個時空里面望著他們兩個人。由于哥哥都已經去世了。因此,當我再一次望見當初的那一幕時,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心頭竟然拂過了一絲絲非常詭異非常恐怖的感覺,同時那里面還包含著我對哥哥那刻骨銘心的思念,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一種感覺,可能是因為哥哥新近去世的緣故吧。

按照當時邵聰聰所站立的位置,以及她在無意之中所望著的前方的某一個地方來判斷的話,當初哥哥在邵聰聰吃完了那張卷涼皮兒以后,想為她到對面的超市里面去買一小卷兒餐巾紙的地方,應該就是對面最東邊的那一家名字叫做萬賓的超市了。那是一家不算太大的小超市,和左邊的那兩家超市一樣,大約也只是占了一間的門面,然而,它的廣告牌卻占據了二樓整整一層的空間。

而萬賓超市的那張廣告牌的設計風格也和旁邊的那兩家超市一樣,簡單大方。那是一塊純藍色的廣告牌,中間寫著六個黃色的大號行書“洋河藍色經典”。而在那六個黃色的大號行書的下面,則印著四個小一號的字兒“萬賓超市”,而在它的右邊呢,則印著這家超市的聯系手機號。而在這塊廣告牌的左上角,則印著一個小小的洋河酒廠的廠標。而在它的旁邊呢,則寫著“洋河酒廠”幾個小字兒,下面還標著漢語的拼音“YANGHE”,為的是怕人們看不清楚,特此說明吧。

看著這一塊廣告牌,大多數人可能都會先入為主地認為,這家超市應該就是洋河酒廠的專營店了,即便不是洋河酒廠的專營店,最起碼也會為洋河酒廠設置一個專柜吧,其實遠不是那么一回事兒,這也只是一個廣告牌的設計而已,與店里面所賣的東西無關。在本地的超市里面,掛羊頭賣狗肉的情況是經常會發生的,說不定店里面還賣其它的酒類呢,老板只是隨機地設計了一個廣告而已。

而在這家小超市的門前,老板則用鋼管兒和藍色的彩鋼瓦搭起了一個小小的涼棚。而在這個涼棚的邊上,則掛著六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紅色的圓燈籠,上面都印著黃色的“寶豐酒”三個字兒。而在那個小涼棚的下面,現在都已經擺出了一些成箱的商品來了,老板好像用它們來向路人昭示著,我們的超市已經開門了,快來買我們的東西吧。不過,因為剛剛過完年的緣故,現在,來到這里購買物品的人好像也并不是很多啊,大多數的人還正待在家里面享受天倫之樂呢。

看著對面的那一個超市,我忽然動了想進去看一看的心思,我特別想到那里面去看一看,看看哥哥當初所進的那個超市里面到底是一個什么樣子。可是,轉念一想,我又覺得,那里面又有什么好看的呢,大概和我平時在路邊所見的超市差不多吧。再說了,你又不想到里面去買什么東西,難不成讓老板娘看著你走來走去地給你白眼嗎。想到了這里,我也就打消了想進去看一看的念頭。

我正在這樣想著的時候,一輛由二安鄉開往內黃縣的班車慢慢地從我的身邊開了過去,我定睛一看,原來這是一輛渾身貼滿了藍色的廣告紙的公交車。透過敞開著的車門,我看到里面除了司機和售票員以外,只坐了一名乘客。不過,司機卻好像并不為車子里面的人少就暗自泄氣,他一邊開著車子,沿著路邊慢慢地向東邊行駛著,一邊在那里按著喇叭,以吸引兩邊的行人注意。

我呆呆地望著這輛車慢慢地消失在公路的盡頭兒處的背影,心里面想道,當初的哥哥和那個叫邵聰聰的女孩兒恐怕也就是坐著這一趟車中間的某一輛去內黃的吧。同時,我的心里面又想起了自己在上高中的那三年里面乘坐這一趟車的情景了。那時候,我因為在內黃一中上學的緣故,曾經無數次地乘坐過眼前的這一趟車。

因此,我對這一趟車可以說一點兒也不陌生,每一天,這趟車最早是幾點發車的,車與車之間的間隔是多長,晚上最晚幾點還有車,我都摸得很清楚。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之間,三年的時間都已經過去了。在這三年之中,我通過自己的努力,從一名高中生蛻變成了一名大學生,進而離開了內黃,到外地上學去了。

從此,我坐這一趟車的機會也就漸漸地少了,與它的關系也就越來越淡薄了。不過,當我再一次看到這趟車的時候,我的心頭依然會拂過一絲絲溫馨如昨的感覺,往事如潮水般涌上了心頭,讓我一時之間竟然愣在了那里,以至于忘記了自己這一趟出來還是有事兒的,是來拜訪哥哥與邵聰聰曾經在二安鄉走過的那一條新商業街的。我嘆了一口氣,慢慢地掉轉車頭,向新商業街的方向騎去了。

過了牌坊,就是二安鄉的新商業街了。

當我騎著自己的那輛白色的小電車行駛在這條大街上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我對眼前的這一切竟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仿佛我以前曾經來到過這里一樣,這條大街上的每一處景物在我看來都是極為熟悉的,一點兒都不顯得陌生啊。其實,我也知道,在我的印象里面,我以前根本就沒有來到過這里,一次都沒有來過。那么,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又為什么會對眼前的這一切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這主要是因為我看哥哥的文學作品看多了的緣故。在哥哥以他和邵聰聰的經歷所寫成的小說或者情書里面,他曾經不止一次地描寫過眼前的這一條大街,描寫過這條大街上的景物,描寫過他和邵聰聰結伴走過這條大街的場景,描寫過當他獨自走在這條大街上的時候,內心的惆悵與傷感。

可以說,這條大街帶給了哥哥許許多多的美好回憶。每當我讀到那些文字的時候,我都不由自主地會被那種情緒所感染。因此,當我騎著車子來到了這里的時候,我就對眼前的這一切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了。

我一邊騎著車子,一邊用自己的眼睛看著眼前的這一條大街,現在,我所行駛的這一條馬路就是新商業街的主干道了,這是一條寬約十米左右的淺灰色的小水泥路,這一條小水泥路極為平坦,在上面騎車絲毫也沒有顛簸的感覺。而且,這一條馬路也非常的長啊,從新商業街的南邊,一直通向了新商業街的北面,而且中間幾乎是不拐彎兒的。照我粗略的估計,這條路應該有一里地那么長吧。

而在這一條淺灰色的小水泥路的旁邊,則是兩條寬約五六米的小人行道,它的上面鋪著紅色的粗瓷磚,而在這些粗瓷磚的中間,則用黃色的粗瓷磚隔出了一條線,這兩條人行道微微地向路的中間傾斜著。在人行道的邊上,每隔幾米就會種上一棵我所叫不住名字的小樹,這些小樹都有人的手腕粗細了,但是長得都不是太高。經過了一個冬天的狂風肆虐,樹上的葉子早就掉光了,看上去光禿禿的。

在人行道的兩邊,是兩排高大整齊的兩層樓,這兩排兩層樓在整體上的設計都是相似的,包括它們的建筑格局以及外觀的顏色。幾乎每一棟樓房都是式樣非常標準的兩層樓,幾乎每一棟兩層樓的墻上都貼滿了白色的細瓷轉。這樣的格局設計使我想到,一開始,人們在規劃這一條大街的時候,肯定是想到了要讓這一條大街在建成了以后,整體上給人一種整齊劃一的感覺,而現在他們也真的是做到了。

不過,當我一邊騎著車子一邊欣賞著道路兩邊的風景時,卻發現這些樓房在最初設計的時候,好像就是為了商業用途而建的,在面朝大街的地方,每一棟樓房至少都預留了一間的門面,完全就是為著將來有人租鋪之用的。它們都非常充分地體現了新商業街中的“商業”這兩個字兒。不過,我同時也發現了,這些門面大多數都是沒有人來租的。只有在一進口的地方,還有幾戶人家的店面被租出去了,但是里面大多數人家的店鋪都是閑置在那里的,根本就沒有人來問津啊,有的還被主人用磚頭給封住了。新商業街雖然新,但是在人氣方面,似乎還沒有老商業街那么旺盛。

而且,現在這條街上的行人也非常的少啊,偶爾才能看到幾個人。在剛才一進口的地方,我還能碰到一輛裝腐竹的大卡車停在了路邊,現在往前騎了一百多米,卻連一輛也見不到了,真讓人誤以為自己來到了一條無人街呢。不過,因為是剛剛過完年的緣故,大部分人家的大門兩邊,還貼著年前貼上的大紅春聯呢,這些春聯都保存完好,它們給這條冷冷清清的大街增添了些許的喜慶氣氛。

如果細究這一條街沒有二安鄉的老商業街繁華的原因,或許是由于這一條街沒有二安鄉的老商業街的地理位置更順吧。

不過,稍微冷清一點兒也好啊,我在心里面想道,免得我見到的人多了,心里面會煩惱,因為我天生就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我不喜歡在吵鬧的環境里面活動。記得小時候,每一次,媽媽讓我陪她到二安鄉來趕會,我的心里面總有些不大樂意。因為我知道,那時候,二安鄉的那一條主干道的兩邊都是人,都是那些賣各種各樣的東西的小攤兒,整個市場上吵吵鬧鬧的,讓人一會兒也不得清靜。每當我看到這種情景,心里面總是會感到有些憋悶,有些不痛快。如果讓我選擇的話,我更愿意在沒有會的時候,到街道兩邊的店鋪里面去買東西,那樣還比較從容一些。

我正在這樣一邊騎著電車往北邊走,一邊向兩邊看的時候,忽然卻發現在馬路的對面正好有一個人也騎著電車向我駛來了,待我注意到的時候,我的整個人大吃一驚,為什么呢,原來那一個人不是別人,她正好就是邵聰聰的嬸嬸啊。現在,她正好騎著一輛黑色的電動車向南邊駛去呢,后面還帶著她的小女兒。不知道這兩個人現在又要到哪里去呢,我在心里面想道。當我注意到邵聰聰的嬸嬸的時候,她也注意到了我,我想跟她說句話兒,打個招呼,但是卻又不知道該說句什么話兒好,轉眼之間,我的電車就騎過去了,因此到了最后,我的嘴唇也只是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來啊,邵聰聰的嬸嬸也沒有和我說話兒。我們兩個人就這樣擦肩而過了。

邵聰聰的嬸嬸都已經過去好大一會兒了,我的心還在那里怦怦地跳著呢,我真的沒有想到,在這條路上,我竟然會碰上她啊,這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我下意識地扭過頭去看了一眼,卻發現她們娘倆兒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十幾米之外了,她們并沒有像我一樣多心地扭過頭來看啊。其實,努力地想一想,在這條路上碰到邵聰聰的嬸嬸,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兒啊,因為她的家本來就住在這一條大街上,倒是她應該感到更奇怪才是,這個小妞兒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條大街上呢,該不會又到我們家里面去鬧事兒吧。想到這里,我不禁被自己的幽默給逗笑了。

我下意識地向西邊看了看,想在那一排房子的中間找到邵聰聰的嬸嬸家。但是,找了一會兒,我卻發現自己早就已經騎過去了。邵聰聰的嬸嬸家在這一條新商業街的上面,從南邊查大約二百多米的地方,而我現在卻都已經快騎到這一條新商業街的末尾了,就因為剛才見到了邵聰聰的嬸嬸以及她的小女兒,我竟然迷迷糊糊地就把自己的車子騎到了這一條新商業街的末尾了。

唉,我這是怎么搞的啊。

再往前走就沒有樓房了,就算出了二安鄉的新商業街了。不過,這一條道路卻還遠遠地沒有到盡頭呢,它就在前方大約五十米的地方停了一下,然后向西拐去了。我把車子停在了路邊,站在了那里,一邊努力地平復著自己的心情,一邊靜靜地欣賞著道路兩邊那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著的遼闊的田野。

在現在這個時節,田野里面種的莊稼是麥子,它們還處于冬眠期呢,最多寸把長,都被覆蓋在那一層厚厚的積雪之下,偶爾也會有哪些地方的積雪覆蓋得薄了一點兒,露出來一小塊兒深青色的麥苗,它們就好像在一張白紙上偶爾滴上了一滴深青色的墨水兒。在午后的陽光下,田野里面的積雪反射出一片白花花的光。遠遠望去,有一種非常刺眼的感覺,你會不自覺地就把自己的眼睛給瞇起來。縱橫交錯的電線桿兒把白白的田野分成了若干個小塊兒,使田野看起來并不是那么的呆板,增加了一點兒縱深感。而在田野的中間呢,不時地會涌現出一兩個長長的塑料大棚,在那些塑料大棚的草苫上,也覆蓋了一層白白的積雪,不過有的已經被它們的主人給掃下來了。

而在更遠的雪地中間,則坐落著一兩個輪廓或清晰或模糊的小村莊。在這些小村莊的中間,有高大而又筆直的白楊樹從屋頂的上面冒出頭來,經過了一個寒冬的摧殘,上面的葉子早就已經掉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桿兒了。由于離得遠,單個兒的白楊樹看上去就像是一把把灰色的利劍一樣,筆直地刺向了高遠的蒼穹。而全部的白楊樹加起來則更像是一片片比例被放大的灰色的蘆葦,只不過,它們的腰桿兒比蘆葦硬實多了。這些白楊樹和那些顏色各異的房子加起來,共同組成了那些住人的小村莊,襯著遠處蔚藍色的就像是藍寶石一樣的天空,顯得非常的好看。看著這樣的天空,你很容易就會產生一種錯覺,你會感覺到自己仍然還生活在草木蕭瑟的深秋,還在品味著一種天高云淡的遼闊與清爽。只是,當你欣賞到周圍的那一片一望無際的雪景時,你才會猛然地意識到,自己還仍然地待在了冬天的尾巴里面,遠遠地沒有出來呢。

不過,春天還會遠嗎?

我在心里面努力地回想著,自己這一趟出來到底是干什么來了,是隨隨便便地騎著個車子在街上閑逛嗎,當然不是的,我是想把哥哥和邵聰聰當年在二安鄉所走過的路再重走一遍的。那么,除了眼前的這一條新商業街,還有牌坊東邊的那一小段路之外,他們在二安鄉里面又走過哪些地方呢。哦,對了,還有邵聰聰的家門口那一條路呢。在哥哥和邵聰聰從內黃回來以后,為了禮貌起見,哥哥一直把邵聰聰送到了家門口,然后才離開了。那么,邵聰聰的家門口的那一段路,應該就是哥哥和邵聰聰在二安鄉所走過的最后的一段路了。這樣有紀念意義的一段路,怎么讓我給忘了。唉,我真是太該死了!我真的應該到那里去看一看啊。想到這里,我感覺到我的神志又清醒了,心中又有目的性了。我急忙掉轉車頭,向邵聰聰家所在的那一條街駛去了。

邵聰聰的家住在哪兒呢,就住在二安鄉的人民路的東段,路北,挨著二安鄉的小廣場,再準確一點兒說,是在小廣場的東北角上,距離新商業街南頭兒的牌坊,大約有150米的距離,距離人民路和新商業街的交叉口大約有20米的距離。當我來到那里的時候,我真的不敢相信,這就是邵聰聰的家啊。因為那實在是一個非常破舊的院落,和周圍煥然一新的鄉鎮風貌根本就不協調。

咱們先來看看它的院墻吧。邵聰聰家的院墻并不高,大約有兩米多,朝街的那一面被涂成了黃色。其實,也不光是邵聰聰家的院墻是這樣的,路北人家的院墻都被刷成了黃色,大約取其整齊劃一的意思吧。只是,邵聰聰家的墻頭卻被抹成了藍色,而其他人家的墻頭卻都是無色的,這就有點兒出奇了。

除了院墻低矮破舊之外,邵聰聰家的門樓頭兒也很小,甚至連個過道兒也沒有。只是簡簡單單地蓋了個小門樓頭兒,比院墻大約能夠高出半米左右吧。門樓頭兒的下面是兩扇被人緊緊鎖住的黃色的小鐵門兒,也不知道這兩扇小鐵門兒是什么時候被人安裝上去的,經過了歲月的洗禮,上面的黃漆都有些斑駁了,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讓人一看就無形之中生出了一種滄桑感。

而在邵聰聰家的院墻的上面,挨著墻頭兒的正中間的位置,還搭拉著一小片兒枯黃色的葡萄藤,想必,在那一片墻根兒的下面,一定種著一兩棵葡萄樹吧。它們從圍墻的里面慢慢地爬出來,把自己的整個身子耷拉在墻頭兒上,顯得非常的柔弱。只是,邵聰聰家長年沒有人,葡萄熟了的時候可有人來吃?

越過低矮的院墻,可以看到在邵聰聰家的院子里,一共種著兩棵樹,這兩棵樹幾乎把整個院子都給占滿了,西邊的那一棵是槐樹,我認得,它長得非常的高大,足足有三層樓那么高。雖然經過了一個冬天的狂風肆虐,上面的葉子早就已經落盡了,不像盛夏的時候看起來那么郁郁蔥蔥,減少了些許的威武之勢,但是它依然比旁邊的兩層樓高出來一大截。由此可見這棵樹的年代久遠了。而東邊的那一棵小樹,我卻不認得它,因此,我也就叫不出它的名字,它大約有槐樹的一半高,就立在這個院子的東邊。瞧它長相嬌小玲瓏的樣子,大概是什么花樹或者果樹之類的吧。

而在這兩棵樹的后面,是一溜兒三間低矮的小瓦房,我說它低矮,主要是相對于兩側的樓房而言的,其實它本身并不矮,足足有三四米高呢,完全可以住人的。這種瓦房的樣式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很流行,所以,我想這三間瓦房至少也有二十多年的歷史了吧。而且,從它本身破舊的程度來看,也可以證明這一點。瓦房頂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它們蓋住了那一片斜斜的粉紅色的瓦,卻并沒有人來打掃啊。如果你仔細看的話,你會發現有清凌凌的水從房檐上滴下來。

在我凝神觀看邵聰聰家的院子時,不時地有人從我的身邊經過,有的是步行的,有的是騎著電車過去的,天氣暖和了,出來活動的人也多了。他們有的是到我身后的那個小廣場上去鍛煉身體的,上面的積雪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人給打掃過了,大部分都堆到了廣場周圍的那圈兒綠化帶那里。而有的呢,則是到別的什么地方去辦自己的事兒了。反正,每一個人都沒有閑著。偶爾,他們也會匆忙地扭過頭來看我一眼,那眼神兒仿佛也在泄漏著他們心中的秘密:“這個小姑娘怎么一直瞧著北邊的那一個小院子呢?她該不會對眼前的這一個小院落有什么不良的企圖吧。”

呵呵,想到了這里,連我自己也不由得被我自己的心理活動給逗笑了。我一個女孩兒家,身單力薄的,又能對眼前的這個小院子有什么企圖呢,就算我有什么企圖,眼前的這一個破舊的小院落,它又能給予我什么呢,里面一片荒蕪,不知道多長時間都沒有人住了,恐怕里面連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了,就算是我想對它有所企圖,我又能從中得到什么呢,大概什么都得不到吧。

剛才,在我凝望邵聰聰家的那一個破舊的小院落的時候,大部分的時間里面,我的心中想的最多的,并不是像人們的心里面所嘀咕的那樣,是覬覦邵聰聰家的什么東西,我還沒有那么無聊,當時,我的心目之中想的最多的,是在半年前的那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哥哥和邵聰聰去內黃玩了一圈兒以后,回到家里,兩個人站在家門口依依惜別的情景,它就像過電影一樣,從我的腦中快速地閃過了。

把“依依惜別”這個詞兒用到這兒,或許是有些肉麻的,但是用在了哥哥的身上,卻是一點兒也不過分的。而且,還可以說是恰如其分。因為,自從哥哥見到邵聰聰的第一眼開始,他就深深地愛上了眼前的這個女孩兒,在哥哥的心目中,眼前的這個女孩兒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其她的任何女人都比不上她。因此,在見過了邵聰聰以后,哥哥就恨不得這一天的每一小時每一分每一秒都陪伴在邵聰聰的身邊,做她的護花使者,做伺候她的小廝,又怎么想到離開她呢。

而在邵聰聰這一邊呢,當時她的心里面又是怎么想的,她舍得讓哥哥離開嗎。很久以后,當我有幸和邵聰聰一起走進眼前的這一個破舊的小院落的時候,我曾經就這個問題問過她,想得到她的答復。不過,邵聰聰卻沒有當面回答我,她只是羞澀地望著前方墻上某一個不太確定的地方,既不說舍得,也不說不舍得。我望著她那紅撲撲的,就像是熟透了的蘋果一樣的臉龐,呵呵地笑了。我知道她的心里面是怎么想的了,在生命中的某一刻,她確實是喜歡過哥哥的。

其實,在哥哥為邵聰聰所寫的那些文字之中,他也曾經不止一次地提到了在邵聰聰的門前所發生的一切啊,那一切都讓他非常的懷念。

不過,現在呢,當我站在了那里,望著眼前的這一切,我的心中更多的涌起的卻是一種惆悵與傷感,為什么呢,因為當初站在這里依依惜別的那兩個人,現在都已經不在這里了。哥哥去了另外一個世界,而邵聰聰呢,和哥哥見面的第二天,就回武漢去打理自己家的生意了。或許,她后來還曾經不止一次地回過自己的家吧,不過,那也已經與哥哥沒有半點兒關系了。這樣的往事,又怎能不讓我傷感?

忽然,一種時過境遷的悲愴感襲上了我的心頭,讓我突然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我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乖乖,兩行熱淚還真的從我的眼眶之中奔涌而出,它們順著我的臉頰,像兩道小溪一樣輕快地向下面流去,很快,它們就流到了我的嘴邊。我嘗了嘗,味道有些咸,有些苦,似乎還有些淡淡的酸澀在里面。我本想從小挎包里面掏出來一塊兒面巾紙把自己的眼淚擦一擦,可是在拉開挎包的一剎那,我又改變主意了,我聽見心中的另一個自己在耳邊輕輕地說道:“萌萌,擦什么擦,別擦了,你不是一直都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嗎?那就哭吧,為哥哥的癡情而哭,為哥哥與邵聰聰那無果的愛情而哭,哭吧,連同你對哥哥那刻骨銘心的思念,都一起哭出來吧。”

可是,老天爺卻沒有給我這個機會,我正準備在那里大哭一場的時候,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來了:“你在這兒瞧啥咧呀?”我冷不丁地聽到了這個就像從十八層地獄里面冒出來的聲音,頓時被嚇了一跳,扭過頭一看,原來是一個穿著不太講究,同時,長相也有些猥瑣的小老太太,她走起路來的時候,身子都有些顫顫巍巍的,剛才的聲音就是她發出來的。現在,她的手里面還拿著一把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略微有些潮濕的柴火棒子,正準備往西邊走呢。

“不看啥,不看啥。”我急忙裝作眼睛里飛進了小朦朦蟲的樣子,一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水,一邊隨口對那個小老太太說道。“你找小五家的人哦?”小老太太問道。我笑著搖搖頭。“小五家的人都不在家,都到南方做生意去了,成年都不回家啊。”“哦。”我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小老太太說完,見我對她所說的話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就又顫顫巍巍地向西邊走去了。

我望著小老太太漸行漸遠的身影,心里面忽然對自己剛才的那種行為感到有些好笑。本來我今天來到這里,就是想看看邵聰聰的家是個什么樣子,以后再閱讀哥哥的那些文字時,心里面好有個數,怎么看來看去竟然把自己給看哭了呢,這可真是太滑稽了。我再一次抬起了自己的手臂,揩干了臉上的淚水。我在心里面對自己說:“也不知道自己剛才那淚眼滂沱的樣子,有沒有被那個小老太太給看到,如果被看到了,那可就糗大了。”經過剛才的那個小老太太的那一鬧,我也就不好意思再在這里待下去了。于是,我就擰開了電車的開關,沿著小老太太剛才所走的路,慢慢地向西邊騎去了。從我眼前的這條路一直向西邊騎,也是可以走出二安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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