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殤學堂
- 小倉木子
- 2137字
- 2012-12-31 10:56:22
甄慕然不想回府,回府又是一樁樁,一件件瑣碎的家長理短,看似小如白霜,點點滴滴累積在一起,便成了這漫天鋪滿的白雪,一片觸目驚心。
甄慕然上頭還有兩位哥哥,大哥甄慕杰一副不務正業,紈绔子弟的模樣,整日混在賭場,要不便是留宿在花街柳巷,左擁右抱,一半溫情幾許,一半虛情假意。
他大哥甚少回府,上一次暮然見到他還是從學堂回府,同憶文一起在露香院門口見到他,他大哥一臉春風得意,脂粉味頗重,右手一把紙扇呼扇著兩鬢飄飛的頭發,俊朗倒是俊朗,卻太多浮夸的氣息,打眼望去,便知這人,嘴里是三句真,七句假。
慕然同憶文都看見他甩著兩袖清風朝這邊走來,慕然只想當做沒看見,卻沒想他一聲叫過來,便是想躲也躲不了了。
“爹娘近日可問起我了嗎?”手里一把瓜子邊磕邊往一旁吐皮。
“問了”慕然如實回答“爹說你若是回了府,定打斷你的腿,看你用哪條腿再往賭場邁。”
白憶文低頭淺笑,甄慕杰臉上也一陣抽搐。
“那……那我還是遲幾日再回好了。”
“甄大少爺,賭局開始了,這輪您是壓不壓?”慕然同憶文都朝街對角賭場先開的簾子下望去,這賭場生生是叫這些個紈绔子弟給養出來的,若是沒了他們,也跨了大半。
“壓壓壓,等等我”甄慕杰一溜煙兒朝街對面跑去,跑到一半想起來,回過頭朝慕然喊“驀然,帶我向爹娘問好......”
怕是剛想起來,自己還有爹娘,若是能多回些府,少去些賭場,爹娘比什么時候都好。
“有你,爹娘能好?”甄慕然低頭自顧自的嘮叨。
“有這么個大哥,我到是情愿沒有。”白憶文輕聲念叨。
白憶文從小羨慕甄慕然和林韶華,若有個大哥多好,遮風擋雨,策馬揚鞭,什么時候天塌下來了,總有個高你一頭的肩膀站在你身后,爹娘再怎么懲罰責怪,一轉身,總有人摸著你的額頭護你周全。
但現如今看看這眼前這位,日日風流在花街柳巷,從對面賭場飄出一陣喧鬧押寶聲的甄家大哥,若是這樣,還真是不如不要。
甄家二少爺倒是一表人才,孝順忠義,只是常年在外征戰,也甚少回家,雖算不上立下汗馬功勞,卻也是戰功赫赫,可是甄家至今在香火問題上可謂是一窮二白,大哥眼瞅著是指不上,二哥也說不愿拖累別人,便只剩下個甄慕然。
“家里現在就你一個,不想你做武將,才送你去學堂念書,考個功名,報效朝廷,若考不上也無妨,早一日納位賢良福晉,過個一年半載生個大胖小子,你爹娘我們就算死也瞑目了,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若這種話三天聽一遍,誰還不知道,只是知不知道是一回事,愿不愿做就是另一回事了。甄慕然只當是不說應也不說不應,便這么能拖一日算一日。
只是現如今日日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先跪在前堂聽老爺半天的嘮叨,每日這么跑下來,連膝頭都青了一大塊,烏青烏青的,就跟這天一樣,似乎下一秒便能壓下來。
甄慕然深吸一口氣,甄家上下三個兄弟,征戰的征戰,不爭氣的不爭氣,明明他最小,卻偏偏他先受這種折磨,真真是覺得不服氣,可不服氣又能怎么辦呢?
“唉”嘆一口氣,還是拐進自家府院的巷子里。
“少爺回來了。”門口管家趕緊迎上來。
一回來,便少不了一陣嘮叨,這一段時間下來,竟也習慣了,甄慕然掀起衣襟,一腳便邁進前堂,果然老爺夫人都坐在前堂等他,也不嫌累得慌。
要是憶文在就好了。
“你家催你成親嗎?”前幾日回府路上,甄慕然突然問起他。
“不催。”白憶文搖頭。
“若是你家催你呢?”甄慕然想,若是憶文,他白府上下就他一個,催起來一定比自己家還緊。
“催也不怕,小爺若是不愿意,便就是不愿意,誰來說也不管用。”白憶文揚著下巴,一臉不羈。
他永遠都是那么倔強,便是不愿意的事情,跪穿了祠堂的大理石地面,也終究還是變不了的事。
他一直這么倔強,他的憶文一直都是這么倔強……
甄慕然心頭一溫,一抹笑容涌上嘴角。
“你笑什么?我說的話你有沒有聽進去半個字?”甄老爺一拍桌子,甄慕然才如夢初醒,方才回過神來。
“是,兒子聽進去了。”是啊,日日說的都相同,便是今日沒聽進去,背往日的也背個大概。
“那就好,叫你去學堂不要光知道玩,也認真學些東西,便是考不上也無妨,但莫要負了你們先生的一片苦心。”
“是,孩兒知道。”一臉虛心。
先生的苦心?便是不讓負,也負了多回了。
渾渾噩噩的離了前堂,方才想起只言片語,似乎沒有走心便應下了說要考舉,考便考吧,倒也無妨,只是少了同憶文,韶華一起玩耍的時間。
“少爺,少爺”管家小跑著從背后趕上來“老爺剛賞的雪貂披肩怎就忘了。”
甄慕然回頭一看,一件雪白的貂皮披肩便披上肩頭,通體雪白,一馬齊的小短毛,手感韌而不硬,柔兒不糙,一絲紅緞子系在頸前,真真是好看。
“獎勵什么的?”甄慕然低語問管家,瞥一眼前堂,生怕老爺聽見。
“答應了考舉”管家自當明白慕然的苦楚,也低語于他聽。
管家是自小看慕然長大的,慕然也都叫他一聲曹叔,想必也是很懂慕然的性子,否則這一段時間下來,他每日跪在那里云游,私下里再問曹叔家訓的細節,曹叔也都不含糊,總結個重點再一字一句說與他聽,到是苦了曹叔,像著老爺日日催著成親是說與曹叔聽的。
“謝謝曹叔。”慕然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披著貂皮披肩轉身飛快回自己庭院,飄起后襟紅衣,輕打在九轉回廊兩旁干枝的梨樹上,似能吹起一片輕風,便是枯樹也能逢春了。
掛貂皮披肩在床頭,越看越是心喜,聽窗外風聲吹打著窗紙噼里啪啦的響,窗戶右下角缺了一塊,一吹風響的更是厲害,前幾日還說找人來修,聲音太吵,吵的夜里睡不著,今日聽著卻格外順耳,就連嘴角也露出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