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明把餐盤里的炸魚夾給紅霞，殷勤地說：“媽，你再吃條吧，都給我，我吃不上。”“嗯，”紅霞夾起魚，咬下魚邊的刺吐出，把魚肉撥好，就著饅頭吃下去，“我算了算，孜孜的預(yù)產(chǎn)期在年底，真是個冷時候哪。”

“媽，”書明咽下最后一口菜，試探著說，“媽，其實……”

“啥？”紅霞把餐盤里的幾口地三鮮扒干凈，抬起頭望著書明，“有話就說啊。”

書明結(jié)果紅霞遞來的有些皺的衛(wèi)生紙擦擦嘴角，站起身說：“出去說吧。”

書明拉著紅霞走出門診大廳，兩人在小花園的長凳上坐下。夜幕已拉開，周圍安靜下來。“啥事啊？你這孩子。”紅霞的臉上帶著些許疑惑。“媽，那個……我和孜孜，沒打算要……”“沒打算要啥？”紅霞的音調(diào)有些激昂，打斷了書明的話，她已猜到書明的意思，可又不愿相信。“書明垂下頭，他不敢看紅霞的臉。“你們，你們沒打算要啥？”紅霞逼近書明，她細(xì)小的眼中透出憤怒的火花。

“媽，我們還年輕，還不想……要孩子。”書明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最后幾個字好似含在嘴里。

“你說什么！”紅霞豁得站起身，語無倫次地道，“不要！為啥不要。你說什么！不要孩子。不要孩子！你說什么啊！”

“媽，媽，”書明拉一下紅霞顫抖的胳膊，“你別生氣，聽我把話說完。”紅霞用勁一甩手，甩開書明的手，雙頰氣得潮紅，指著書明說：“還說什么！這是你的意思？是孜孜的意思吧。好啊，連個孩子都不愿生，有這樣的女人么！我怎么得罪她了，連孩子都不要，不讓我有孫子……”話未說完，紅霞哽住了，淚一下子涌出來，順著發(fā)燙的腮幫滾下。

書明深深嘆口氣，道：“媽，是我倆不想要，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媽，你別哭了。”

紅霞的手不停抹去滾下的淚，卻止不住心中的悲苦。可她不能屈服，那是她的孫子，她得挺住。紅霞一屁股癱坐在長椅上，雙手掩面，嗚嗚哭泣著。書明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有些惶恐，他的手撫上老媽伏動的后背，向下捋著，想順順老媽的氣。

紅霞哭了一會兒，眼淚滾凈，擤了擤鼻子，抽抽嗒嗒地說：“算我求你們了，你們再好好想想……孩子是無辜的。結(jié)了婚……生兒育女不是遲早的事么。”

“媽，你別逼我了。”書明垂下頭。

“明明，算我求你。”紅霞淚眼婆娑地望著書明，她倒要看看兒子是否會和孜孜那般鐵石心腸。

“唉。”書明長嘆一口氣，老媽鬧下去，他還有法可想，就怕老媽來軟的。老媽說的是，生兒育女本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自己不過貪玩想遲些再要，可終究不是啥說服性強(qiáng)的理由。

“明明，媽老了，媽怕和你爸一樣瞧不上孫子一眼就去了……”想到老嚴(yán)，紅霞的淚又涌出。紅霞抹抹淚，盡量忍住悲泣。書明撫著紅霞厚實的后背，無話可說。

“回去吧。”紅霞率先站起身，她雙手擦了把臉，悲戚地看了書明一眼。這一眼，看得書明心中不忍。紅霞決心回家前不與兒子再談此事，自己默默抹淚就成了，兒子瞧得見。

飯莊的豪華包間內(nèi)，十多人圍桌而坐。杜成翔攜孜孜坐在貴賓的位置，李軍陪在一旁。孜孜抿了口茶，瞧著這一桌的人。這一桌的人可謂形形色色，有經(jīng)貿(mào)委的處長、有文明辦的科員、有廣告公司的總經(jīng)理、有傳媒公司的公關(guān)經(jīng)理、還有個主持人和作家。孜孜瞅著，還是搞創(chuàng)作的特別，40多歲的男作家，胡須凌亂，長發(fā)飄飄，卻長著一張屠戶似的肉臉。孜孜心中一陣?yán)湫Α?

“杜總今天能賞光，是我們的榮幸！”廣告公司的賈總起身舉杯，向杜總敬酒，“我先干為敬。”杜成翔腆著肥胖的肚子，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