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再見黃蓮圣母

李三和那幾個東北弟兄因為走得匆忙，從家里出來時，除了許子謙給的幾吊錢，連一口干糧都沒帶。走在山中，山深林密，前不巴村后不巴店，有錢也買不到吃的，甚至除了他們幾個匆匆趕路的人之外，連個動靜兒都沒有。

好在山里啥都不缺。

一路疾行中，渴了，他們就下到谷底找山泉水喝，餓了，就鉆進密林，采野果子充饑。累了困了，隨便找個背風向陽的地方，就是個天然旅館。

就這樣，幾個人一路緊趕慢趕，不知道走了多少日子，又到快天黑的時候，他們看到前面半山腰有個小村子。那幾個東北弟兄停下腳步，指著那村子告訴李三：“大哥呀，過了這個小村，再翻過一座山頭，就是小柵欄的家咧，你老說咱們是直接過去呢，還是在這村里住一宿，明天天亮以后再去呢？”

李三扶住路旁一棵大樹，看著小村裊裊升起的炊煙，和遠處的山巒，忽然眼前一亮，心里不禁一震：這地方好像來過。抬頭再往遠處那幾座山峰望過去，夜幕籠罩之下，那黑黝黝連綿起伏的山巒，恰似一尊仰臥的佛像，圓圓的發髻，鼓凸的腦門兒，長長的睫毛，直挺的鼻梁，緊抿的嘴唇……

“臥佛山！”

李三脫口一聲驚叫。那幾個東北弟兄同時一愣：“大哥，你來過這疙瘩呀？”

“沒……沒來過。”

“沒來過，咋知道俺們這臥佛山呢？”

李三無言以對。

他終于記起來了，那年義和團與清軍血戰白龍灣以后，他送黃蓮圣母回家，確實來過這里，尤其是她家對面那座山，太奇特了。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座山真的就叫臥佛山，只是看著那片山峰越看越像一尊臥佛，所以脫口而出的。

小柵欄和黃蓮圣母會不會有什么關系呢？

李三心里又是一震。

接著，一種非常復雜的情愫迅速填滿整個心胸，憋得他幾乎要窒息。他當即決定，立刻趕往小柵欄家。

幾個人邁開大步，抄山間小道，穿過一片樹林，翻過那道山梁，沿山坡往下走，就到了半山腰那條大道上。大道下面，是一道峽谷。站在大道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峽谷中那一點忽明忽暗的燈光。

大道，峽谷。這不正是黃蓮圣母的家么？

“黃蓮圣母！”

李三大叫一聲，都沒顧得招呼那幾個同伴，一個蜻蜓點水就下了大道。施展絕頂輕功徑直奔著那燈光就撲了下去。荊棘刮破了衣褲，堅硬的雜樹枝子劃破了臉頰、手臂，他都顧不上了。

幾個東北弟兄見他這個樣子，相視一笑：“這大哥好像瘋了。”

說著話，幾個人小心翼翼沿著熟悉的山間小道往下走。

李三旋風似的一陣跳躍，輾轉騰挪躥下山坡，又趟過一道小溪，氣喘吁吁撲到那間曾經在夢里多次出現的小屋前。小屋還是那間小屋，可是房前屋后沒有了歡蹦亂跳的驢子，只有一匹棗紅馬孤零零臥在房前。

李三定了定心神，剛想過去敲門，屋門‘吱扭’一聲開了，接著是熟悉的黃蓮圣母的聲音：“小柵欄，你咋才回來呀？”

聽到詢問，李三趕緊迎上去，大聲說：“姨，是我，我是李三吶。”…

“你，李……李三？”

黃蓮圣母轉身端起屋里的燈，上上下下打量著李三。忽然身子一顫，厲聲叱問：“李三，你來了，我家小柵欄呢？他咋沒回來呀？”

“他……他……”

“他咋地啦？你快說！”

黃蓮圣母把燈放到桌子上，雙手扳住李三的肩膀，臉對著臉瞪視著他。

“小柵欄兄弟，他……他……去了。”

李三低下頭，再也不敢看黃蓮圣母的臉。

“你……”

黃蓮圣母雙手一用力，李三頓覺渾身一木，一股強大的力道如同千萬根鋼針，直刺入骨。

鷹爪功！

李三閉上眼睛，腦子里迅速閃過一個念頭：小柵欄是為我們兄弟報仇而死，如果我的死能夠減輕黃蓮圣母喪子之痛，也算我盡了一份兄弟之意。心念至此，當即渾身放松，毫不抵抗，靜待黃蓮圣母處置。

四周一片靜寂，只聽見兩個人的急促的呼吸聲。

只一瞬間，李三感覺按在肩膀上那雙手松開了，接著是一聲凄厲的長嚎：“我的兒啊——”

李三趕緊睜開眼，張開雙臂抱住癱軟下去的黃蓮圣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