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縣衙的大門,梁英拍著李三的肩膀笑著說:“老三吶,你這一招可真夠絕的,你看剛才朱三靴子那張臉,都能擰出水兒來了。”
郭連發說:“哼,像這種人就得這么治他,這還叫啞巴吃黃連呢,活該。”
李三沒笑,心事重重地說:“嗨,咱們也別太樂觀了,那朱家兄弟栽了這么大個跟頭,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就那一肚子壞水,咱還是得提防著點兒。”
梁英和郭連發點點頭,沒言聲,但臉上仍然是掩不住的喜慶。
這又是怎么回事兒呢?
原來,這都是許子謙和李三出的主意。
自打那日搶了糧倉以后,許子謙就一直暗中關注這朱家的動靜。他知道朱三靴子兄弟倆損失那么慘重,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那天,李三去BJ押鏢回來,倆人又說起這件事,李三忽然想起BJ城里寺廟舍粥接濟災民的事兒,遂跟許子謙商量:“要不,咱也給那朱老爺臉上添添光彩,就說他那天是開倉放糧接濟災民,這樣一來,老百姓搶了糧食就可以心安理得,朱老爺呢,接濟了災民幫了朝廷,也算好事一樁,就是皇上親自調查此事,他朱三靴子也沒話可說。”
許子謙一聽,立刻拍手叫好:“好主意!我這就讓仆人去往外面放風。”
李三說:“光是放風還不行,必須挨家挨戶打好通通,真要朝廷追查起來,好眾口一詞。”
于是,許子謙暗中派人挨家挨戶囑咐上倉鎮上參加搶糧食的群眾,如果官府問起此事,就說朱老爺開倉放糧接濟災民。臨死給他抹上一臉的胭粉,再送給他一個好名聲,也算大家伙兒對他那十幾萬斤糧食的一個回報。此時,上倉鎮四鄰八村搶到糧食的百姓,懼怕朱家勢力,心里邊也正提心吊膽呢,聽到這個信兒以后紛紛放下心來,該吃吃該喝喝,單等朱三靴子兄弟問責和官府追查了。
再說那縣衙里,李三等眾人退去以后,欽差當即把金條退還給朱三靴子,打著哈哈說:“兄弟呀,你們家老爺子發慈悲,做善事,救濟災民,乃是一大壯舉呀!他這也是為你們子孫后代積德呦,你們哥倆這么鬧騰,對得起他老人家在天之靈么?”
欽差的話,綿里藏針,針針刺骨。朱家一文一武倆大舉人,立時被整了個燒雞大窩脖兒,張張嘴再也無話可說,只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哥倆一對視,忍了吧。遂告別欽差,出門后憤憤地撕了訴狀。但是,忍歸忍,倆人那骨子里的壞水兒早已發了酵。哥倆到家一核計,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那年頭,朝廷腐敗無能,各地軍閥割據,土匪蜂擁而起,占山為王,打家劫舍,搶男霸女,非常猖獗。光在薊州境內,叫上名兒的土匪幫派就不下幾十個。
朱三靴子心知肚明,搶糧倉這么大的舉動,一般人是操持不起來的,而且據那賬房先生和那幾個小伙計后來回憶,當時人們都拿著口袋搶糧食,只有李三、梁英和郭連發三人沒動手,但她們三個絕對是帶頭挑事兒的。只可惜自己手中沒有把柄,況且那么多人證明是朱老爺開倉放糧,連朝廷派來的欽差都深信不疑的事兒,自己再說什么也是沒用了。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朱三靴子也打聽了,李三、梁英和郭連發與上倉興泰德燒鍋老板許子謙交情甚厚,興泰德燒鍋每個月都要往BJ各大飯店和皇宮里送酒。尤其那送往宮中的御酒,人家想啥時候要就得送過去,那是一刻也不能耽擱的,而且送酒押鏢的活兒都是李三、梁英和郭連發經手。于是,朱三靴子通過當地幾個嘎韃子與三河境內大土匪頭子劉二桿子勾結起來,策劃打劫興泰德送往宮廷的御酒,并借機除掉李三、梁英和郭連發三人。
那一日,正好是李三押鏢往BJ送酒。
兩輛大馬車拉著御酒,李三騎馬在前面開路。早起五更天出門兒,中午時分出了薊州境界,進入三河縣的段甲嶺。走慣了這條路的李三,知道這一帶始終不是很安全,常有土匪出沒,所以不敢大意。時值夏日,大中午的人困馬乏,故走得不是很快。正行走間,路過一片小樹林,李三警惕地環顧四周,感覺心里不是很踏實。剛想下馬看看情況,忽然腳下一絆,胯下大白馬頓時失去控制,撲地便倒。
不好!絆馬索!
李三心里一驚,一個旱地拔蔥,自馬背上一躍而起倏忽飄出一丈開外。回頭看時,只見十幾個蒙面大漢,手持大刀片兒蜂擁而上圍住兩輛送酒的馬車。兩個壯漢分別把刀架在兩個趕車的車把式脖子上,低聲命令:“把車掉頭,跟我們走。”
李三見他們都是使的大刀片兒,心里立刻有了底,認出來那是東北大刀隊的。當即用土匪黑話大聲喊道:“朋友閃開,順線而行,不可相攔。山后有山,山里有野獸,去了皮凈肉,是朋友聽真,富貴榮華高臺亮,各走念。”
他這一喊,那幾個拿刀的愣了一下,此時從林子里走出一個穿皮靴子也蒙著臉的大個子,沖那幾個人大吼一聲:“愣啥神兒,還不快動手哇。”
李三接著喊:“朋友聽真,我乃線上朋友,你是綠林兄弟,你在林里我在林外,都是一家。”
拿刀的壯漢停住手,穿靴子的蠻橫地說:“我跟你不是一家。”
李三不理會,接著喊:“五百年前俱是不分,是朋友吃肉,別吃骨頭,吃骨頭者別后悔!”
那幾個拿刀的聽到此,一哄而散。穿靴子的忽然手一揚,李三看得真切,當即身子一矮,躲過飛來的暗器,大吼一聲:“別看我是流丁,兄弟我要打狗,哈武。”
當即倒地掏出手槍沖著那人腦袋左右各一槍,那人‘哎呀’一聲慘叫。但隨即拽住李三那匹大白馬的韁繩,一縱身想騎上去,但那馬一尥蹶子,前腿騰空往后一坐,把那人摔到地上。那人似乎瘋了,從地上爬起來,復又拽住馬韁繩。李三看準時機,舉槍朝天上開了一槍,大喊:“野雞悶頭鉆,哪能上天王山(你是冒牌的)。滾!”
誰知,對方并不答話,再次縱身上馬,‘啪’地一拍馬屁股,就見那馬一聲嘶鳴,四蹄騰空往前一躍,但隨即又是一個前腿騰空后腿下蹲,那人一下子滾落下來,但隨即抽出匕首,照著馬屁股就扎了下去。李三見了,大喝一聲:“王子,快跑!”
隨后手里的飛鏢也跟了出去,釘在那人的左耳朵上。那人負痛一哆嗦,拿刀的手一顫,大白馬起身躥出丈余,但屁股上還是被劃開一道深深的大口子,殷紅的血霎時流了出來。
穿靴子的捂著耳朵跑了,李三并不追趕。非常心疼地撲到大白馬跟前,伸手點住穴道止住血,隨后一把摟住馬脖子,眼淚‘刷’地就流了下來。
這大白馬可是他的命根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