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陰翳的晚春下午，班花張茜成了這一場青春的第二個叛逃者。第一次走隔了幾天又回來上課了，來上完一天的課下午回去就再沒回來。

仿佛昨天還為櫻花的凋謝感傷，梧桐花飛的日子卻已經施施然來臨。漫天的梧桐花如一場大雪，置身其中程哲忽然有種莫名的感傷。“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這“雪”卻是要將他們送走的。誰執著了誰的追求，又是誰在最燦爛的夏天默然神傷？

程哲習慣了在午后坐在操場的臺階上看別人打球。看著那些跳躍的身影，像是在看自己的往昔。

這日午后，程哲依然像往常一樣在操場邊找了個臺階坐下來，他坐的方向正對著兩排梧桐樹。籃球場的布置恰好是和主干道垂直的。程哲左邊依次是兩個籃球場和一個排球場。

天氣陰見多云，太陽時不時的從云層里探出頭來，很快便又縮了回去。今天對陣的雙方幾乎全是校隊的，恐怕除掉程哲現在的同桌季晨洋其他全是了。

程哲是在兩星期前的調整座位中被楚俊天調去和季晨洋坐的，具體楚俊天葫蘆里賣什么藥他是不知道的。對于這次調座位他雖然嘴上沒說什么心里卻老大不滿。

要說他和劉芯（他原先的同桌）上課有時候愛說話點兒（盡管每次都不是他先說的，他也認了。一個巴掌拍不響，他也是有責任的），可全班五十多個人楚俊天調他和哪個坐不好，偏偏要調他去和最大的競爭對手坐？

季晨洋體形龐大，大半個座位都被他占去了，程哲只好秉承以和為貴的做人原則忍氣吞聲，真個是啞巴吃黃連有嘴說不出。再就是季晨洋是考體育的，下午第三節課后通常要去訓練，有時候還要陪校籃球隊去別的學校打球，上課的時間明顯沒有程哲多，可是成績卻偏偏總是跟程哲差不了多少，甚至一度還超越程哲，每次一想到這程哲就恨的牙癢癢。

有一次不知怎么的程哲沒發揮好掉到了第三名，季晨洋則是第二，本來沒什么的，可是季晨洋偏偏跑來關心起他來，像是一個大哥安慰小弟那樣的微笑著問程哲：“這次沒發揮好呵？”

那一刻程哲想打人的心都有了，他真想說：“是啊！要不然怎么會讓你跑我前面去？”不過幸好他沒那樣說，否則見面就尷尬了。他只是沮喪的回答：“嗯！最近有點不在狀態。”

就本身來說，他也不是個記仇的人，要恨就恨那么幾分鐘，過后就煙消云散雨過天晴了。老實說他還是有點欣賞季晨洋的，他人并不壞，很有親和力，尤其籃球打的特棒，至少在愛嘉中學是這樣。

這不，前幾天偶爾聽見別人說季晨洋隨學校籃球隊到民院和里面的老師打球他經常蓋那些老師的火鍋時，程哲有那么一會兒覺得擁有季晨洋這樣一個同桌其實是一種驕傲，聽到那些說的人一副五體投地的口吻他真的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他自己也和季晨洋打過籃球，甚至還和他一隊過。季晨洋球風無私，很注意照顧其他不是很會打球的人，其中就包括程哲。要是某些人，比如說阿南，他們會經常給你不怎么會打球的人傳球那才叫怪事，怕是不到萬不得已他們舍不得把球脫手。

季晨洋并不是一開始就上場的，而是別人打了幾分鐘他才替補上去。剛開始他只是傳球，并不怎么突破，偶爾投一下籃，程哲不禁有些失望。可是過了不久他就開始單人上藍了，那準頭，簡直就是百分百。

他又是一次上籃，可是籃下早有兩個一米八幾的杵在那兒，絕不比季晨洋矮。只見他們同時跳起，如果季晨陽硬要投的話，肯定被蓋火鍋無疑。可是你瞧他雙腿一曲，然后身體來了個360度大轉身，皮球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嘭”，球應聲入網。

而那兩個跳起隊員已經早早的落了地，此刻正朝籃筐仰望，似乎有點不可思議。這時太陽已是不知道躲哪兒去了，風把空中的飛花刮的緊，似乎有幾顆雨落下。

全場沉默了有一會兒，突然有一個聲音響起來，“嗚——，季晨洋，老天都被你感動得落淚了。”接著全場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淡黃色的梧桐花飛如雪，程哲被這樣的情景震撼住了，情不自禁地也拍起了手。可以說這是他第一次親身見證如此精彩的投籃。他想象不出能用什么詞匯去形容這一漂亮的對決。或許只能如哪個聲音所喊出的：“季晨洋，老天都被你感動得落淚了。”

也許人被記住不是因為你成績有多優秀，而是你曾經有過那么一次讓人無法忘懷的精彩瞬間，就像是張繼，有了《楓橋夜泊》，沒有狀元及第又如何呢？誰能記得那屆的狀元是誰？可是人們肯定記得住張繼曾經來過。季晨洋，這個名字或許程哲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無法忘記的也許還有許多人許多物。

風吹起，卷動灰塵成旋，像是這微醺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