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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浩叫柳麗娜“師姐”，柳麗娜和于維一樣叫他“浩兒”。這體現他們的親密。C大的研究生宿舍是分了男女部的，位于不同單元，但都在一棟大樓里，可以彼此串門。張浩若有事找柳麗娜，他很能節約時間，他會在吃晚飯時端著飯碗跑到柳麗娜這邊來。邊吃邊說。柳麗娜會拿出自己從家里帶來的咸菜炒肉末招待他。他不客氣地吃，還說“好下飯，好下飯。”

柳麗娜打開收音機，音樂頻道正播著流行歌曲，成為他們佐餐的調料。熱鬧的音樂把旁邊的同學也引了過來，幾個人坐在兩邊的床邊上，中間一個凳子，放了柳麗娜裝咸菜的玻璃瓶。大家邊吃飯，邊聊天。吃午飯和晚飯的時分是研究生宿舍最聚人氣的時候，走廊上彌漫著飯菜香和歡聲笑語。有些人趁中午吃飯的空兒玩兒紙牌，而黃昏時最好打羽毛球，就在樓下的院子里，拉上球網，2個人就打起來，有時候還打雙打、男女混合打。喜歡鍛煉的就是那幾個人，很多人每天都很忙似的，沒有功夫鍛煉，這也可能是個習慣問題。張浩喜歡體育活動。他的身體很好，要熬夜就熬夜，第二天照常該干嘛干嘛。柳麗娜呢，她也打球，打球是為了減肥。

這天中午，大家吃完飯，柳麗娜糾集了張浩，還有幾個同學，玩起了撲克。那會子用紙牌玩斗地主剛剛興起，這是一個很好玩的游戲。以研究生們的智商，爭斗起來很激烈。游戲也加點彩頭，還有觀戰的人押寶，所以很鬧騰，周圍都聽見他們寢室傳出來的叫聲和喝彩聲。張浩第一輪就打下了，扣2分，罰了4塊錢。他就在旁邊替柳麗娜看牌，充當她的狗頭軍師。他挨著她，很親昵。柳麗娜能感受到他輕微的呼吸聲。她出牌，湊成的一個拖拉機。張浩叫了起來：“這是個敗招，不出這個！”

“那出什么？”

“該這么出！”張浩不由分說地拿起柳麗娜的一手牌，選了一個對子打了出去。

“啊！這也不一定好！”柳麗娜嬌喝一聲，“輸了由你出錢。”

“肯定不會輸，”張浩胸有成竹：“你這牌打配合是最好的。把機會讓給對方，就能斗贏地主了。”

有時打牌不在乎牌好牌歹，只要牌出得巧妙，雙方配合得好，說不定就是地主方有雙王也不一定能贏。牌理也是人生的道理。有時成功的人并不是最聰明的人，但如果這個人又努力又聰明，想不成功都難。又比如談戀愛，一個漂亮的女生卻選個不打眼的男生，俊男旁邊又走著個相貌平平的女生，這都是一個配合問題，默契感來了，就“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柳麗娜思量著，有點呆呆地望著張浩。張浩果然贏了，他扳回了一局，嘿嘿地笑。真是個可愛的小男生。這些優秀的孩子們，玩樂片刻也不過是生活的小小點綴，他們很知道適可而止。一群人很快就散了，休息一下就忙自己的主業去了。

張浩和于維一起去報了一個IBM公司和學校合辦的高級計算機管理人員班，學習IBM的一些系統軟件產品。學完后如果能通過IBM出題的統一上機考試，就退還全部學費和考試費，還可以被聘為業余教員。于維學起來勁頭十足，張浩受他的影響也鉆研起來。兩個人最后都通過了考試。于維買了一個筆記本電腦放在寢室里，據他得意地說，里面有陳冰冰的贊助。張浩心里暗笑，“你不過是個吃軟飯的。”自從有一次張浩回寢室撞見于維和陳冰冰在親熱，于維就不再說兩人是純潔的朋友關系了。他倒反過來有點毒辣地嘲笑張浩是個“童子雞”。這種社會上的壞口話都流傳到校園了，可見男人的本性就是男人，不管什么層次，還是分為兩種人：男人和女人。

光陰倏忽到了年底。這是比較愉快的一段時光，圣誕節、元旦節接踵而至。張浩和柳麗娜商量著搞一個燭光晚會。落實了場地就在校園一隅的一個KTV包房，地方不算小，足以容納幾十號人，可以唱歌跳舞表演節目。為了這個晚會，柳麗娜特意去買了一瓶香檳。很大的一個瓶子，黃色的酒像液體黃金一樣。倒出來會溢一點泡沫。這酒清淡而味美，非常香，非常優雅的味道。一個人就一小杯，大家一起一飲而盡。多年以后張浩回憶起來，他覺得這是他所喝過的最美的酒，從此以后再也沒有喝過。這酒的滋味就像他23歲男孩子純純的青春，已經快成熟了，快要滿出的年華。而這酒和柳麗娜是聯系在一起的，他稱為“師姐”的比他大5歲的女人。

柳麗娜在晚會那天患了重感冒，她嗓子啞了，說不出話。結果只有另找一個女生和張浩一起主持晚會。張浩穿著筆挺西服，氣宇軒昂。他首先獻歌一曲《康定情歌》。在盞盞搖曳的燭光下，在舞廳中央不斷閃爍的球形霓虹燈下，這樣的環境帶給人某種情緒，似乎周圍的人都平白增添了一種美感，似乎所有的故事和傳說都發生這樣的午夜，這甜蜜的夜。

最后的一支曲子響起來了。馬上就是平安夜了。《友誼地久天長》的旋律最配華爾茲輕慢的舞蹈。張浩在尋找自己的舞伴，他的目光逡巡在整個舞廳，他看到了坐在角落休息的柳麗娜。于是王子走了過來，姿態優雅，他上前牽起了灰姑娘的手，與她翩翩共舞。灰姑娘的水晶鞋踩出漂亮的步態，王子擁吻了她。哦……暗色的跳舞廳讓感冒的柳麗娜有點兒恍惚，她的確被張浩拉起來跳舞了，旋轉著，旋轉著，這是最后的一曲，也是新年的第一曲。柳麗娜覺得自己很幸福。

柳麗娜還是說不出話來，她的喉嚨很痛。舞跳完了，張浩仍然沒有松手，他的手掌溫熱，暖著柳麗娜。男孩子殷勤地噓寒問暖，還說自己寢室里有潤喉片。于是，當同學們三三兩兩地告退時，柳麗娜和張浩一起回到了張浩的寢室。張浩拿出潤喉片，水瓶里沒水了，他又拿了杯子跑到其它寢室去要水，卻沒有要到。柳麗娜含著薄荷味的喉片，張浩湊上來，帶著點壞壞的微笑說：“給你一點水。”他給了柳麗娜一個濕濕的吻。

張浩低著頭，他的神態就像一個做了壞事的孩子，柳麗娜愛憐地撫摸著他的頭發。平安夜的星星在閃耀，真是個不同尋常的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