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歡喜冤家
- 夜雪凝眸
- 掩口葫蘆
- 2834字
- 2011-09-10 14:18:31
談到學習,說到前途,張捧陽不免憂心忡忡,從初中到高中,他的成績總是平平淡淡,毫無起色。老師也從多次找他談話,但往往事與愿違,一次次的豪情壯志在ABCD面前,在αβγ面前顯得那么軟弱無力,不堪一擊。英語對張捧陽來說,及格就啊彌陀佛了;數學更是令他揪心,分數能過半已經是燒高香了。但他的文史卻相當的優秀,就連年級第一名也難以望其項背。無論歷史還是政治,無論古今的還是中外的,總能評評點點,頭頭是道。語文更是出類拔萃,不僅基礎打得牢,寫作更是沒的說,每次作文幾乎都當作范文誦讀。學習對張捧陽來說,即是一種快樂,又是一種痛苦。偏科或許是他求學生涯中永遠的痛。
張捧陽也不是不用功,只是他認死理,并且固執。感興趣的事,擋也擋不住,不感興趣的事,八抬大轎拉也拉不上。就拿讀書來說,如果碰到一本好書,就是不吃飯不睡覺,他也知足,并常自己偷著樂。記得夏夜蚊蟲橫飛,他處燈火已滅。張捧陽能端著書本在廁所燈下一湊就是一兩個鐘頭,一身的臭味一夜不能散去,胳膊、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疙瘩堆兒,用他的話說:這是些不知名的夜蟲戰斗過的地方。
有些人為了分數,就是死記硬背也要生吞硬啃下來。張捧陽鄙視這種人,認為這是在埋沒一個人的品質和個性。同村同班的龐金科就是這種人,張捧陽看到他天天皺著眉頭,總是若有若無的憂傷,心里就添堵。跟他在一起,好不容易扯出個話題,不出兩分鐘,你說東來他說西,有事甚至喃喃自語半天,說著風牛馬不相及的事。“學癡了,精神分裂了,媽的”張捧陽心里憤恨,卻總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奧,奧,是這樣子啊”,畢竟揭人短并不是什么光榮的事。索性躲著他,繞著走,少接話,就連上下學也懶得跟他一路。
張捧陽這樣孤傲是有資本的,就算考不上大學,就算找不到工作,他也不用擔心餓著肚子,倒不是他的家境好,而是他有一枝過硬的筆桿子。涉獵廣泛、立意新穎、筆鋒犀利是張捧陽行文的三大殺手锏。憑此,張捧陽每月都能有一筆可觀的稿費。如果努力點的話,日常吃飯應該沒有問題。
八、九十年代,念好書是出路,當好兵有出路,甚至拿錢買個工也是一種出路,人生定式太多,機會多是水到渠成,競爭先天形成;現代社會,上好學讀好書不一定有出路,不上學讀不好書也不是沒有出路,人生沒有定式,機會多在推陳出新,競爭無處不在。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但見校園里的兩棵核桃樹,果實飽滿,閃耀著爍爍青黃,黃澄澄的木瓜也爬滿了枝頭,在陽光下隨風跳躍,散發著滿園的芬芳。英語老師的肚皮也如待放的花苞一樣漸漸隆起------膨脹。
又是一堂擾人的英語課,張捧陽厭煩地拿出英語課本,照例抄起圓珠筆在課本封面上圍著“英語”畫圈圈。這時,語文老師躡手躡腳地走上講臺,嘴角帶著狡黠的詼笑。任華平,高二、三班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年過四十的人了,依舊有顆年輕的心,風趣幽默,插科打諢很有一套,聽他的課,就如浴春風般的舒坦,當然這僅僅是張捧陽的個人觀點。
“換課了”張捧陽心想,正要往下撤課本。任老師開講了“同學們,我有兩件事要告訴大家,一件高興的事情,一件遺憾的事情,你們先聽那一件?”
“當然高興的事情”同學們附和著。
“奧,高興的事情嗎,你就是你們有喜糖吃了,可以打打牙祭,甜甜嘴唇了,你們的王老師生了一個又帥氣又可愛又白凈的大胖小子。”臺下一片嘩然,張捧陽留意了一下大家的表情,好像各懷鬼胎般的瞎起哄。
“遺憾的事情嗎”
“王老師不能給我們講課了唄”前排不知哪個同學回應了一句。
“聰明,可塑之才啊”。
“那誰教我們英語啊?難不成任老師您教吧?”劉夏又不免搶頭說話,張捧陽這次不但不反感,反而有點得意。這哪是什么遺憾的事情,這簡直是比天上掉餡餅還要高興的事,英語課從此別開了,那才叫好呢?
“奧,感謝大家的抬愛,大家知道,鄙人的這張嘴講起國語來有一股土包子味,掉渣得很,要說起英文來還不把大家嚇到太平洋里去!”任老師的普通話確實饒舌,這是不爭的事實。人似乎都這樣,亮點多的耀眼時,總有那么一處讓人心痛的軟肋。任老師學富五車,睿智幽默,卻奈何捋不直那條笨拙的大舌頭。什么“z、c、s、j、q、x”呀,在他嘴里全都一個調。有時興起或著急時,饒舌變成了結巴,半天喘不過起來,臉憋得通紅,“關公”的美名也因此而得。
張捧陽聽到任老師近乎自嘲的話語,心里不免想笑。如果任老師有憂愁的話,多半也是因這條大舌頭吧。聽人說他幾次申請上調縣城工作,想與老婆大人并肩教書,卻幾次未果,全因這條大舌頭把校方領導給嚇著了。
“不過今天,我將隆重地向大家引薦一位老師,我們學校最漂亮最年輕也最優秀的Engerlishteacher,miss金,大家掌聲歡迎金老師閃亮登場”任老師如果能標直舌頭的話,還真有點翻版李詠的味道。
在一片掌聲和唏噓中,一位身著粉色上衣的女人登上了講臺,手里捧著一袋糖果。“是她?”張捧陽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發愣。“沒錯,金新月,她?教我們英語?”張捧陽一連串的問號過后,隱隱感到痛苦的時代已離他不遠了。
金新月淺淺的低頭一笑,兩只手放在腰前,掌心對掌心,恰到好處的把腰線半遮半掩,盡顯卓約風華,婀娜身姿。“大家好,我叫金新月,見到大家很高興”臺下一片嘩然,甚至從后排發出了兩聲尖銳的口哨,任老師皺了皺眉頭,兩只手示意地向下壓了壓,教室很快平靜下來。
“同學們的熱情很高漲啊,我在此也希望大家能在金老師的帶領下,高亢向前,使英語成績更行一層樓,好了,金老師,我就不啰嗦了,剩下的時間就交給你跟同學們吧,我該下臺了”臺下又一片嘩然。
“奧,對了”任華平轉過身,似乎意猶未盡。
“怎么?”金老師神情專注地望著任華平。
“你開始忙吧,我走了,就不要送了,目送倒還是可以的”為老不尊的任華平又開逗了。說罷,輕快地走出教室,屁股如燒開了的熱水樂顛樂顛地滾動著。
看著任華平一幅老頑童的樣子,張捧陽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引來眾多同學側目,張捧陽慌忙正襟危坐,目視前方,仿佛為自己的行為開脫。卻不料與金新月投來的注意的目光不期而遇,四目相接,張捧陽趕緊低頭裝作看書,只感覺頭皮發緊,似乎被什么東西灼傷似地。
然而張捧陽錯了,金新月看到張捧陽那張熟悉的臉的一剎那,就如發現了新大陸似地,笑靨如花,可惜張捧陽沒有看到。
“同學們,我們因緣分走進了同一所學校,因緣分走進了同一個課堂,我們也會因緣分成為彼此間的朋友”金新月富有深情的演說,眼睛在一張張虔誠的臉上游移觀察,“況且在你們中間,有的同學已經把我當做朋友了,對吧,張捧陽同學”?
張捧陽此時早已心猿意馬,哪聽得清金新月在說什么,多虧同桌用胳膊頂了一下,輕聲提醒他說“老師喊你的名字呢?”這才慌張的站了起來,由于起的過猛,腳后跟把凳子踢翻,狠狠地砸在后面同學伸出的腳上,那位同學痛得直咧嘴卻終究沒有吱聲。
“還有劉夏同學,對吧?”金新月繼續說著。
“是是是”張捧陽與劉夏不約而同地附和著,俏皮的劉夏回頭向張捧陽努了一下嘴。
“請坐,很感謝你們能把我當朋友”金新月依舊伸出那只潔白的手,如素面白雪,輕輕斜下一點,示意他們坐下。張捧陽趕緊看了一下后排飽受摧殘的哥們,兩手一抱拳,內心充滿感激,要不我張捧陽今天可丟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