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了，張捧陽把教材和車鑰匙往金新月辦公桌上一丟，說道：“金老師，鑰匙放這兒了。剎車片新換的，慢點剎車！”說完，張捧陽扭頭往外走。

“等等”金新月叫住了張捧陽，一臉的和顏悅色。“中午沒什么事吧！”

“沒事，除了吃飯。”張捧陽轉向辦公桌前，小聲地說。

“放心，管你飯，那中午你陪我出去辦點事吧！”

“啊，出去啊，又不是周末，出去要找任老師開‘條子’的。”張捧陽有些犯難為。

“沒事，我給你打掩護，本小姐的面子誰敢不給，就這么定了，中午放學后，咱們學校大門口見！”看到張捧陽面露難色，金新月打了保票。“吶，鑰匙你收好，你騎你的車，這下總該放心了吧！”

張捧陽很不情愿地抄起鑰匙，就像接過一道圣旨，執行圣諭難為的任務。

放學后，走讀生幾乎都走光了，住宿生也大都去了食堂。張捧陽這才拖拖拉拉地推著自行車往大門口走去。林安寧見他推著自行車往外走。關切地問“捧陽，出去啊！”張捧陽倉惶地“嗯”了一聲。“有事么？那需要我幫你買飯嗎？”

“不用了。”張捧陽一低頭惶恐地躲了過去。心里不免怦怦直跳，要是要林安寧知道了這事，那還得了。吃醋先不說，肯定會再生怨氣的。記得一次黑板報上，張捧陽畫了一個短發的少女仰望星空。林安寧問，為什么是短頭發而不是長頭發。他當時隨口說了句：我喜歡。誰知第二天林安寧就把頭發結果了大半截。待張捧陽反應過來時，不免嚇了一跳。

有道是，愛得越真，恨得就越深。這一點沒錯，生活啊，就像古龍說的，沒了愛情枯燥無味，有了愛情便會雞犬不寧。

金新月等得有點不耐煩了，手里掄起兩個大包“啪”地放在車后座上，笑逐顏開地跟門衛老頭兒打著招呼“大爺，我們出去辦點事。”

“奧，金老師啊，請吧！”電動門本來已經開了一段，已經足夠單車出入的了，但還是又開了一截。看來，金新月說的沒錯，這是面子問題。

走出校門有一段路了，金新月才讓張捧陽停住車，坐在了后座上。她明白，雖然張捧陽曾經帶過自己一次，那畢竟是在另一個陌生的環境下。而今在學校，到處都是捕風捉影的眼睛，還是規避一些世俗，少惹一些麻煩的好。

“先送我到醫院，然后你幫我把這一包衣服去洗衣店洗了。”

“奧，”張捧陽兩眼四處掃描著，感覺像是在搞地下活動。

醫院與學校也就六、七百米的距離，三兩分鐘便到了。金新月利索地跳下車，拍了一下張捧陽的肩膀。“衣服我給夾后座上了，吶，給你錢！”金新月說著從兜里掏出五十元錢遞給張捧陽。“奧，對了，午飯嗎？咱們就在那邊的小餐館吃吧！”張捧陽順著金新月的指向，就在醫院斜對面不遠處有一家不怎么起眼的餐館，煙囪里正冒著股股的濃煙。

“無論誰先辦完事，都回這里集合，吃豬肉白菜燴大餅怎么樣？”

“行啊，沒意見。”張捧陽心想，這大冷的天，喝點熱湯熱水的，挺好！

兵分兩路，各自行動。

金新月來到醫院病房。見胡春梅正在給林清玲喂飯，一勺米飯，一勺雞湯，很是細心。就像關愛著自己的孩子。金新月心里不免一陣感動。

“胡姨，我來吧，你去吃飯吧！”

“啊，新月來了，我沒什么事，早吃過了！”

金新月把一包衣服往林安寧的病榻上一撂。不冷不熱地說著：“吶，給你帶的衣服，林大小姐！”

林清玲有氣無力地抬了抬蒼白的臉，下頜委屈地顫動了幾下，碩大的淚珠奪眶而出，兩眼撲朔的淚花讓金新月緘口不語。

“清玲，吃飯的時候別這樣，對身體不好。阿姨知道你委屈。”胡春梅不說還好，一說更是刺激了林清玲脆弱的神經，眼淚像開了渠的水奔涌流淌。

胡春梅搖了搖頭，放下飯勺，忙扯了塊紙巾為林清玲揩掉眼淚，順便自己也扯了一塊揉了揉眼睛，她起身示意金新月出去一下。

“新月啊，我知道你對清玲就像對待自己的親姐姐那樣呵護有加，我也知道，你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可是啊，清玲這孩子感情細膩，思慮單純，我們得慢慢的開導她。你說呢？”

金新月兩手插在褲兜里，眼睛盯著鞋，兩腳不停地蹭來蹭去。時不時的點點頭。

“我聽說，清玲跟小汪老師是大學同學，感情有六、七年了。為了清玲小汪放棄了省城的家和工作，來到我們這窮鄉僻壤的鎮里教學。怎么說走就走，說斷就斷呢？我家老高也覺得突然，但調令是上面下的，他總得執行。想不到汪雪峰一走，小林就尋了短見。”胡春梅的思想里顯然理解不了如今年輕人的愛情觀念。這種忽聚忽離、時斷時續的想法，顯然是她這代人腦子里從來沒有過的。

金新月默默地聽著，思緒慢慢伸延，林清玲與汪雪峰的故事又何止是三言兩語就能道明白的。她曾經是多么地羨慕他們浪漫、真切而又熱烈的愛情，她也曾經渴望自己有這樣一份愛情來到自己面前。可是金新月的愛情夢才剛剛萌芽，他們的愛情路便分道揚鑣，天各一方了。隨后她抬起那張凝重的臉說道：“胡姨，我剛才問過醫生了，說明天清玲基本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那就好，平安比什么都好！”胡春梅多少有點道家的思想。

“胡姨，那清玲就麻煩你了，下午我再來！”

“哎，新月，你先忙工作，這兒有我呢？”胡春梅望著金新月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頭掠過一絲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