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捧陽停好自行車，卸下那包衣服，拎在手里感覺沉甸甸的。

“老板，我洗衣服。”張捧陽朝店鋪里面喊了一句。

“哎，哎，好！”一個中年女人熱情地從鋪子深處走了出來，嘴里還不斷地咀嚼著什么。

“不好意思，老板。打攪你吃飯了！”張捧陽客氣地說著，把一包衣服放在柜臺面板上。

“哪里話，小兄弟，顧客就是上帝嗎？也沒吃吧，巧了，一會兒湊和兩口？”老板洋溢著一臉的喜氣，說著打開了包裹，“吆，怎么是濕的？”中年女人一臉的詫異。

“哦——我也不清楚的，幫別人洗的。怎么？濕的不洗嗎？”張捧陽表情一怔，怪不得覺得沉甸甸的。

“洗，洗，哪有上門的生意不做的，我只是有點——奧，我填個單子你收著。明天這個時候就能取著了，包你滿意！”老板很會察言觀色，話鋒一轉。輕描淡寫地蓋過了當時的唐突。

“羽絨服一件，毛衣一件，毛褲一件——”老板一手清點著衣服，一手填寫著單子。忽然沒了聲音，手停在了半空。

張捧陽感到事件有點嚴重了，中年女人手里拎著一個胸罩僵在半空，臉色比以前更詫異了。

張捧陽臉上像在燒炭，心里像做了賊似的，眼神慌忙地躲向別處。他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接觸女性“違禁物”。

“內衣一套，秋衣一套。好了，小兄弟，單子你拿好。”老板不愧是老板，神情依舊平淡地依次把單子填好，遞給張捧陽。

張捧陽慌忙地接過，看也沒看就塞在了上衣兜里，仿佛是在毀滅證據。“多少錢？老板”他再也沒敢看一眼中年女人，直接遞上錢。

“二十，小兄弟。”老板接過錢，“找你三十，明天中午以后盡管來拿，保準又干凈又舒服！”

張捧陽本來還打算討價還價的，這下可好，恨不得找個老鼠洞鉆進去。伸手接過找來的錢，慌忙地轉身推開了店門。

離下午上課還有一個多小時呢，張捧陽想，時間還長，金新月指不定忙到什么時候呢？干脆騎車到書店開個小差，翻了幾本書后，最終買了本《雜文選刊》，過期的，便宜許多，看起來也很有味。這是他一向的慣例，講求性價比嘛！

張捧陽一邊哼著小曲，一邊騎著單車。似乎對這次淘書的收獲很是滿意。如意飯館的招牌，在寒風中吱嘎吱嘎的響著。他推開飯館的門，一股熱氣伴著菜香撲面而來。金新月正坐在一個顯眼的地方，悠閑地喝著茶，神情似乎若有所思。

“金老師，早到了。”

“奧，坐，喝點水。辛苦了，小張同志！”金新月拿著茶壺正要加水。

“金老師，我自己來。”張捧陽放下書，捧過茶壺。金新月作罷，輕輕抽回了手。張捧陽給金新月添了一點兒，然后自己倒了一杯，淺嘗了一下溫度正好，便一飲而盡。復又添了一杯。說道：“金老師，事情辦完了。這是單子和錢。用了二十，明天中午就可以取了。”

“怎么，張捧陽同學，做事可要善始善終啊，你幫我送去了，難道不幫我取回來嗎？”金新月沒有動手取單子和錢，只是微微一笑。

“別的事行，這事沒得商量。讓我一個大男人去洗女人的衣服。”張捧陽臉一紅，嘀咕著。似乎還想說：虧你想得出來。但最終沒有說出口。

“呵，什么大男人，小女人的。俗！不就洗件衣服嗎？至于嗎？再說了，你讓我穿男人衣服不成？”金新月感到再平常不過的事，竟扯出了“大男子主義”了，可笑！

“不，也不全是。我是說大件衣物也就罷了，還有些小件——你沒見老板那眼神，就像突審犯人似的，張捧陽臉更紅了。

金新月表情一怔，突然“咯咯”大笑起來。“奧，我錯了。是我疏忽了，不好意思啊。來，吃燴餅！”金新月遞給張捧陽一雙筷子，把一碗熱氣騰騰的白菜肉片燴大餅推到他面前，而自己留了一碗小的。

張捧陽早就餓了，也不推辭。端起碗狼吞虎咽了起來。呼啦呼啦的吞咽聲聽起來食欲飽滿。要知道平日里學校食堂是很難吃到這種新鮮肉片的。只有在周末學校公休兩節課，學生們才能利用這短暫的外出活動時間奢侈地解解“饞”。金新月端著碗，細嚼慢咽著，牽動著那張俏麗的臉。她不時的瞟兩眼張捧陽貪婪的吃相，并挑了兩塊肉片丟到他碗里。心里不免笑笑：這就是她的學生，這就是她的生活——真實而自然！

吃罷飯，金新月用桌上的三十元錢付了帳，順手拿起那本《雜文選刊》翻了幾頁，覺得沒趣，就丟給了張捧陽。

第二天，金新月沒有為難張捧陽，而是向他借了自行車，自己取衣服去了。

林清玲出院了，她的愛情卻跟著埋葬了。摒棄了肉體，脫離了靈魂，她的愛獨自的隕落于玉溪湖畔。死而復生的洗滌，讓她更加明白了生命的真諦，人生的珍貴。她仍年輕，她更堅強，她還有那么多難以割舍的關愛她的人，這個坎她要邁過去，她要為明天的精彩而打點行囊。

想歸這樣想，可心里那塊心石卻遲遲放不下。盡管她信誓旦旦的向金新月、高長存等人下了保證，要更加積極地活著；盡管她在同事、學生們面前依然強擠著那份看似依舊動人的笑容。

可靜下來的時候，尤其是自己單處的時候，難免默默落淚。過往的塵事，歷歷在目，汪雪峰的音容笑貌，仍然鮮活的浮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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