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人正背對著我說話沒有察覺，我見她們形色鬼祟可疑，便悄悄向前幾步停下腳步借濃密竹子的遮掩凝神細聽。

聽得倚竹有些尖酸道：“她也算個東西，一味裝可憐，眼淚汪汪的，哄得夫人……哼，拿她當女兒般！真不知這下賤骨頭使了什么迷魂藥！”

尋梅也連連附和道：“就是，咱們夫人也是心善，給這狐媚子三言兩語，幾滴眼淚便哄得心軟。瞧她回趟家這架勢，夫人給了她多少東西帶著，跟省親似的！”

我心下暗驚，原以為這府中眾人一團和氣，上慈下忠。可誰能料到，池水深了難免魚龍混雜，這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到哪里都是有的。她們這般一句一個眼淚汪汪，又提到回家，想來說的是采菊無疑了。

那邊倚竹又開了口：“省親？她也配！天天跟著夫人形影不離，指不定就覬覦著夫人的位子呢！癡心妄想！只可憐夫人吶，養虎為患！”

尋梅又應聲蟲似的連聲應和：“是啊，夫人真可憐！”

倚竹噓了一聲，低聲斥她：“小點聲！仔細夫人醒了！”

尋梅唯唯諾諾地應了，倚竹又冷哼一聲道：“說來夫人是良善，實際也是糊涂！身邊什么人都信，也怪不得人家使拌子。若我是這府上夫人，定把這幫賤骨頭治的服服帖帖的，看他們哪個敢給我灌迷魂湯！”

我內心怒火中燒實在聽不下去，想出聲呵斥她們。又轉念一想，她既然連娘也不放在眼里，自然也不放我在眼里。我今日若斥責她替采菊出頭，難免她日后記恨。

她畏我是小姐，許對我她正面上還不敢有所怨言，只是采菊日后怕是要更被她萬般擠兌了。

這般想著，覺得還是不要沖動的好。橫豎娘也睡著，我不便打擾，便不動聲色仍悄悄沿原路退回了。

我邊走邊思量著，采菊此次離府時娘是給了不少東西讓她帶回去。可也是因她家中父母年邁，又有兩個已成家的哥哥跟一個弟弟。一家七口今年若沒了收成，可不是要生生餓死！

那日清晨她要離府時我也遇到她，本也要再給她些東西。無奈她千推萬拒差點跪下就是不受，我也只好作罷。

采菊素日勤快，又不怕吃苦。這倚竹仗著自己有些姿色，便輕狂的不行。平日又拈輕怕重，斤斤計較，整日興風作浪的。

這些本是底下人間的閑言碎語傳上來，我也略有耳聞。本以為他們背后嚼舌根誹謗也沒在意，今日所見所聞方知是實。

尋梅我聽著也是個糊涂的，只任倚竹使喚。這兩人一前一后，采菊平日不知受了多少苦！

我心中忿忿不平，便徑直回了屋子。

進去就看到盈香跟凝香正湊在桌前一起繪繡花樣子，有說有笑的。那邊整理梳妝臺的浮香也時不時插一兩句，幾人甚是歡愉。心中一陣欣慰，幸好她們是好的。

至于倚竹跟尋梅，待會兒我便要告訴娘，日后定得多提防著她們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