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隱情
- 王者香 殷蘭
- 佑生一生
- 1987字
- 2012-10-29 10:46:59
沒到房間就見凝香一個人坐著小凳在門口,面上有些忿忿之色。因她是平日心地單純且一團稚氣,行事又笨拙惹人發笑,因此閑時我們總逗她玩。我便笑著問她:“這可是怎么了,好好的生誰的氣了?”
凝香嘴巴一嘟,悶聲道:“奴婢有誰的氣可生的,只是閑著而已。”我料著她定是跟哪個小丫頭拌了嘴,便笑看著她道:“你不妨說說,說了我便替你解決。”
“真的?”凝香剛剛還喪氣的臉立馬又變成歡喜了。
我頗認真地點了點頭。
凝香的臉又耷拉下來,道:“剛剛小姐不在,一個小廝過來拿了封信說是表小姐來的……”我一聽表姐來信了,忙問:“那表姐的信呢?在哪兒?”
凝香見我不聽她說話只問信,一跺腳委屈道:“小姐,聽奴婢說完嘛!”
她一說我才想起還有個正在氣頭的小家伙,待她說完再看也不急,便笑了看她道:“說罷,我聽著。”
她臉色這才放松下來,又掰著手指道:“奴婢見那送信小廝神色不安,問他表小姐派來送信的人在何處也是支支吾吾的,便疑心有問題。想是心里真的有鬼,奴婢只追問了幾句他便招架不住說了。原來昨天下午信就送來了,他自己一時貪杯喝糊涂了竟忘了這茬,到了早上才想起來拿了過來。這還有沒有規矩了,若是表小姐有什么急事,非要給這幫酒囊飯袋耽誤了不可!不知道的人,卻還要說是小姐的錯呢。”
我只以為她小孩子家斗氣,卻沒料到她竟是為了我著想。心下感動,便笑道:“難為你有這份心,他們不懂事,你懂事便讓讓他們罷!”
凝香一聽撲哧笑了出來,又忍了鼓著臉道:“小姐!就知道小姐寬厚,這幫人算是走運了!”
說罷我們便一同進去了,剛進門盈香便拿了信迎上來。見凝香在我身側,料著我已經知道這是表姐的信,她便沒有言語只遞了于我。
我接過信連忙啟開,迫切地想知道表姐自離去后過得怎樣。
展開信紙,表姐雋秀的字跡在淡淡的墨香中呈現出來:
妹殷蘭淑覽:
離別情懷,今尤耿耿。歲月不居,時節如流。一別數日,近況如何,念念。
此番書信,實不為告安,且家中萬事均安,便不必贅述。
憶往昔歡笑,歷歷在目。當日之歡笑,唯襯托今時之心酸。誰人能料再敘之日,姊已嫁作人婦!
突然這一句,我的頭頂如五雷轟響!表姐已經嫁人了!怎么會這樣?不久前還與我談笑閨閣的表姐,已由懷春少女倉促成為人婦!那她與哥哥……我不能接受,不敢想象,不得其解!顫抖著抓著信紙往下看:知恩圖報,天經地義。潘家慷慨援助爹爹,如此大恩實無以得報……
我忍著心頭極痛強看下去,卻原是潘家有一子,因自幼被家中嬌慣,故大時整日花天酒地,流連花街柳巷煙花之地,結交狐朋狗友,游手好閑不務正業。潘家老爺每每憂心百年基業毀于他手,卻奈何束手無策。忽有一日他歸家,信誓旦旦說若能娶到沈素心,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潘家全家聞言大喜,適時姨丈生意敗落,潘家便出手援助并提出此意愿。
商人雖言為商量,但顯然已是交換。以表姐為人怎會眼看家中頹敗而無所為,自然便應了。姨丈雖有不忍,但若生意徹底敗落,家中境況將不堪設想,也默許了。姨母向來粗心,眼看表姐有說有笑,竟以為她是情愿的。也許是因為家中劫難將就此終止,只裝糊涂,終究也是同意與潘家立了婚約。
表姐心知出嫁已成定局,便央了姨母來我們家里小住兩天。那日她本要說與我,哪料我反應實在激烈,因擔心再生事端,她便決心對此事緘口不言。
原是這樣,我真恨自己當時一時沖動,錯過了替表姐分擔憂傷的機會。她一人承擔這些,還要對我們強顏歡笑,她心里的苦我們能體會幾分!
那日赴金華寺她艷麗著裝本是為著跟哥哥斗氣,使他后悔;離開那日強顏歡笑只是倔犟讓他知道她不在乎,君既無心我便休。可表姐回去無意中聽姨母說起方知,她們剛到那日她與哥哥互相撞了個臉紅,再遲鈍的人也看出了問題。我們走后哥哥中途返家卻不見我們,去問娘跟姨母便被告知表姐已有婚約。哥哥當時的心情該是怎樣!他竟用男兒的胸襟默默容納了所有悲痛,遵從長輩的告誡,不動聲色地將自己所愛之人親手推遠。
我原以為哥哥對表姐無情無義,對他一直不冷不淡的。今日方知最無情無義之人其實是我!我不懂他人痛苦,只曉得埋怨他們太麻木,孰不知至痛無淚!
這般無奈的愛情!
此后表姐與姨母歸去也皆因潘家催促成婚,分別之時人人清明,唯我一人一無所知。表姐信中對潘家公子只字不提,想必是他畢竟紈绔,所許的諾言也是靠不住的。如此為人,表姐自然是不愿提及。
只是我的表姐,我們曾憧憬過的美好愛情,便這樣毀于一個虛妄的承諾,毀于一場無奈的交換,毀于一紙荒謬的婚約!
看到后面我已是淚眼模糊:蘭兒吾妹,姊此生已成定數,但妹如今時光大好,切莫辜負。念昔日所言之真愛,姊已無緣,愿妹且惜當下,珍惜良人,方不負年少舊夢。姊祝福吾妹。
情長紙短,不盡依依。言不盡思,再祈珍重。
順頌時綏。
信至結尾,紙上也滿是淚干過痕跡。表姐執筆淚流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我再也抑制不住,眼淚止不住滾落。盈香她們見我這樣,嚇了一跳,急忙過來扶著我連問:“怎么了?怎么了?”我渾然不覺,只是哭著。心里那種壓抑的酸痛讓我難受,我只有哭出來方能緩解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