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晚秋，天氣尚未轉寒，但走在花園中的曲悅，卻覺得渾身冰冷，即使緊緊環抱著雙臂，也是渾身冰冷，由內而外，更冷的，是她的心。

三年前，她剛剛嫁入王府，那時候蕭瑾對她尚算寵愛，她也仿佛覺得自己是這天下最幸福的女子，可是那一天，她卻親眼看到府上與她關系不錯的姬妾，因為懷了身孕，被蕭瑾逼迫喝下墮胎藥，最終含恨自殺。

自從親眼看到那名姬妾冰冷的尸體死不瞑目，曲悅就對懷孕有了深深的一層懼意。同時，為了避免那名姬妾的遭遇發生在自己身上，曲悅便偷偷命瓔珞為她尋了些可以避免懷孕的湯藥，一喝，就喝了兩年多。

直到一年前，大夫來請平安脈的時候，告訴她，若她再喝那種藥，估計就會終生不孕，她雖然害怕重蹈那名姬妾的覆轍，但她更怕終生不孕。

一次偶然下，曲悅果然懷上了骨肉，她當時曾旁敲側擊地問過蕭瑾，可蕭瑾的態度依然令她寒心，當時她好害怕，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她并不愿意被蕭瑾親手賜下墮胎藥而失去這個孩子。

正當曲悅茫然無助的時候，她得知蕭瑾竟要迎娶曲嵐為正妃，這令她險些崩潰。

在她眼中，蕭瑾娶任何人，她都還有機會得到蕭瑾的心，可是曲嵐，即使她是她的阿姐，曲悅仍是把她當做自己最大的敵人，從小到大都是。

于是她才會出此下策，拿自己的孩子來陷害曲嵐，原本以為多少會打擊到曲嵐，卻不曾想到，蕭瑾對她愛得如此之深，不但不責怪她，今時今日，得知曲嵐有孕后，竟是如此的高興。

為什么？為什么從小到大，她都要輸給曲嵐？

思及此，曲悅的眼眶已經漸漸紅潤。

“娘娘？娘娘！”

正想得入神，曲悅便聽見幾聲呼喚，抬頭一看，瓔珞正一臉焦慮地看著自己，曲悅不悅瓔珞打斷她的思緒，正打算開口責備，才發現一襲水藍色衣裙的于素素不知何時出現，正站在她跟前，一臉無害的笑容看著自己。

曲悅微微皺眉，說實話，她對于素素并沒多少好感，不但因為她出生清樓，更是因為她上次和宋楚兒一同陷害曲嵐，最后卻在關鍵時候出賣了宋楚兒。

秀眉不可察覺地輕輕挑起，曲悅吸了吸鼻子，正了正心緒，道：“是你呀。”

雖然曲悅做得并不明顯，但于素素還是留意到曲悅的不悅，略有些尷尬地笑著，聲若蚊嚀，“妾身給曲妃娘娘請安?！?

“曲妃娘娘？我可不敢當，你還是叫我一聲側妃娘娘罷了！”

曲悅自嘲地說著，想起不久前于素素也正是這般稱呼宋楚兒，不過她與心高氣傲的宋楚兒不一樣，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她是蕭瑾的側妃，就算沒有曲嵐，她庶女的身份也注定她只能是側妃。

于素素也不計較曲悅略帶嘲諷的語氣，低眉順目，一臉乖巧，“娘娘認為該怎么叫，妾身就怎么叫，一切全憑娘娘吩咐。”

這個于素素真是沉得住氣，她這般的好脾氣，曲悅一肚子的火突然不知道該往哪里撒，她看了于素素半晌，終究一聲不吭，沒有再去為難她。

眼看著曲悅就要離開，于素素又抬起眼眸，溫柔地笑道：“側妃娘娘剛剛去看王妃娘娘了么？”

曲悅腳步一頓，心中本就不甘，如今經于素素一提，她便覺得方才勉強壓下去的火花又重新“刷刷”升起。

于素素看出她心思，微微一笑，上前去親昵地拉起曲悅的手，無比溫柔地道：“側妃娘娘此時的心情，妾身都可以理解，若是側妃娘娘不介意，不如借一步說話？”

她的聲音仿佛有一股魔力，而她的眼神卻又那般的無害，曲悅一開始心中有些反抗，但后來卻鬼使神差地點點頭，吩咐身后的瓔珞，“我與于氏有話要說，你們遠遠地候著就好。”

瓔珞點點頭，放滿了腳步，跟在曲悅和于素素身后。

“不過一段時間不見，側妃娘娘怎生得如此憔悴，可是有心事？不妨與妾身說說?！?

于素素攙扶著曲悅，兩人形容親密，就像是一對無話不談的好姐妹一般。

曲悅微微垂下眼眸，似乎在隱藏著內心的不甘，道：“我還以為你什么都知道，卻不想也不過是想套我的話罷了。”

于素素莞爾一笑，“若是側妃娘娘不介意，不如讓妾身來猜猜側妃娘娘的心事吧？”

見曲悅沒有反對，于素素便接下去說道：“據妾身所知，王爺從前對側妃娘娘您，很是寵愛呢！只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王爺竟漸漸對側妃娘娘不那么上心了。好不容易恢復了寵愛，卻不曾想到，這個時候，王妃娘娘卻有了喜，王爺全副心思都落在王妃身上，只是可憐了側妃娘娘那枉死了的孩子?！?

于素素言語間盡是惋惜，可曲悅何其敏感，這一聽，便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反應抗拒地道：“你想說什么？”

雖然說中了曲悅的心思，但于素素卻是怯怯一笑，“側妃娘娘莫要緊張，妾身只是單純地替側妃娘娘您不值得罷了?；叵肫饋?，若不是王妃娘娘，側妃娘娘的孩子又怎么會無辜枉死呢？妾身先前不知道，聽信了宋妃娘娘的話，以為王妃娘娘好對付，卻原來不知，王妃娘娘才是最不好對付的那個。”

說完，便低下頭，像是悔不當初，又像是羞愧似的，頭埋得低低的。

聽到這里，曲悅便提起了戒心，“你莫不是以為你說幾句話，就能夠挑撥我與阿姐的關系吧？”

“側妃娘娘誤會妾身的意思了！”于素素猛然抬頭，此時竟雙眼通紅，好不可憐，“妾身是真的替側妃娘娘感到可惜的。更何況，妾身......妾身是真的害怕王妃娘娘?！?

說到這里，于素素哽咽了，“妾身上次這般幫著宋妃娘娘陷害王妃娘娘，妾身擔心、擔心王妃娘娘會容不下妾身。”

雖然她說得自己可憐，可曲悅還不愿意放松警惕，她冷眼睨著于素素，“我阿姐才不會這般小氣。”

見曲悅仍不愿相信自己，于素素極了，她的雙眼盈淚，只差沒掉下眼淚來了，“側妃娘娘！你是忘了王妃娘娘是什么出身的么？她曾經作為一軍將領，上戰殺敵都眼不眨一下，對付妾身，更是不需要手軟。側妃娘娘，妾身身份卑賤，人言微輕，原本以為有著王爺的寵愛，就可以安然無恙，可如今看來，王爺的全副心思都是放在王妃娘娘身上吶！”

說來也是，自從曲嵐懷孕，原本受寵的于素素也備受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