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醫生，李醫生……”

夕雨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她明明記得自己在整理病例。小嬋那丫頭吵著要見什么網友，把她的工作也丟給自己。想到小嬋，自己就頭疼。

值班護士關心地問：“李醫生，你怎么在這兒睡著了？已經下班了，還不走嗎？”

“就走。”夕雨把褂子脫了掂起包，關好門窗和護士一起往外走。

夏日最大的好處是天黑的晚，就象現在，六點多了還是很亮，太陽的余暉就這么籠罩著這個世界。不同于醫院的靜謐，踏出醫院的大門，外面是車水馬龍的喧囂。無法否認，人是很奇怪的動物，畏冷懼熱，企圖打破常規制造出一個完全舒適的封閉空間，忘卻自然本身帶有的法則。脫離中央空調的控制，熱浪就撲面而來，夕雨才感覺到自己還活著。這是夏日所特有的生命的力量。夕雨邊走邊掏出手機，看到的是吳夢曦的未接來電和簡訊。

“滴……滴……”喇叭聲不厭其煩在身后響著。不是已經讓路了嗎？帶著疑惑夕雨關上手機，看向噪音的方向。入目的是一手扶著車門，一手按著喇叭的程池。“你怎么還沒走？”夕雨頭大地說，“程先生，我很累，不想和您玩追來追去的游戲。”

程池關上車門，不解地說：“我沒有和你玩游戲。我想你對我那天說的話有些誤解，我是對你很感興趣，但還沒到非你不可的程度，你也大可不必像刺猬一樣扎我。很痛誒！”程池似真似假的撫了撫身上挨針的地方，語氣誠懇。

“像你說的，那你那天來醫院干嘛！別說看病，說出來連自己都不信。”

“如果我說我是為了見識一下你的醫術，這樣的話你信嗎？”其實程池究竟為什么到醫院“看病”，他自己也說不清，只知道自己之前有那么一瞬間，特別想見她。真的見到了，反倒沒什么想說的。“你不應該感動嗎？因為你，我可是在這兒守門待你一下午呢！”

夕雨聲音悶悶地說：“我有叫你等嗎？自己想等就別賴別人。”

“那么就請你看在我未經允許就私自等您這么久的份上，賞臉給我一將功抵過的機會，請您吃頓飯怎么樣？”

夢曦在簡訊里說不回來吃，有人愿意請客，夕雨自然樂得答應：“可以啊，不過地方我定。”

程池看著粥記的牌匾，驚訝地說：“這里什么時候新開的？”

“不是新開的。”夕雨丟下程池進去，“你不進來嗎？”

“什么？”程池看一眼四合院，跟著夕雨一起進去。

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婆婆見了夕雨迎上來：“小夕來了。奶奶還以為你都把我們這兩把老骨頭給忘了呢。”

夕雨拉著奶奶的胳膊，撒嬌地說：“說什么呢！奶奶，你看我現在不是來了。奶奶，我餓了，快去讓爺爺給我做好吃的吧！”

“你這丫頭真是的，才來就使喚我這老骨頭。去老位置坐著，我讓你爺爺給你做。”奶奶疼愛的擰了擰夕雨的鼻子，看到夕雨身后四處打量程池，開心地說：“哎呦！這小伙子是誰，小夕交男朋友了！我帶告訴你爺爺去。”程池聽了奶奶的話，朝著奶奶一笑：“奶奶好！”

奶奶立刻把目標移到程池身上，拉著程池的手笑呵呵打量：“我就說嘛！我們家小夕怎么會一直沒男朋友呢，我看你就很不錯嘛！家里是做什么的啊？先生在哪里高就……”

“奶奶，不是的……他不是……”但是任憑夕雨怎么喊，奶奶都聽不見一樣，只顧著拉著程池問東問西，程池也樂得配合。夕雨一副著急卻又說不上話的樣子，程池對著奶奶笑道：“奶奶，怎么辦？聞到飯香味，我就餓了。”

“瞧我這記性，只顧著自己高興了。這就去給你們做飯，順便再告訴你爺爺。”奶奶拍了下腦袋，這才轉身埋怨夕雨：“小丫頭越大越不懂事了，怎么不知道帶男朋友去坐著。快去快去。”

“奶奶……”

“我老婆子只顧著自己高興了，忘記要去告訴你爺爺……”奶奶慌慌張張跑向后院，院子里只剩笑得開心的程池，和無奈到極點李夕雨。

“你還笑，從在院子里你就開始笑，你累不累？”程池的笑容讓夕雨看得一股惡氣沖心口。

夕雨愈發陰沉的臉色，程池深吸一口氣：“不累，就是想起你剛剛的表情，就……咳咳，有點兒忍不住。”

夕雨聽見什么崩斷的聲音：“程池，你別太過分了。你個衰神，遇見你就沒好事。”笑吧笑吧，笑到笑肌抽經，被自己口水嗆到最好。

“你不要在心里罵我了，有意見提出來就是，組織會幫你解決的。”想到夕雨是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雖然情形不是很愉快，可還是一個好的開端。程池收起的嘴角又揚了起來。

夕雨看見程池裂開的嘴巴，恨不得用針縫上。“你……”

“小池，嘗嘗這是你爺爺新想出來的菜式，小夕也來嘗嘗。”奶奶一聲吆喝就把夕雨的話打斷。“奶奶，為什么我好像成了順便的？”夕雨抱怨著，看見程池一臉享受的表情，不甘心的去搶程池的筷下之食。

奶奶打掉夕雨的手，教訓道：“還有那么多，你這丫頭干嘛總搶小池的。”

“奶奶，明明是他跟我搶。”

“奶奶，沒有關系。我可以讓著她。”程池得意地笑起來，在奶奶期待的目光中，誠懇地說：“味道真的很好。”

夕雨小聲嘀咕：“馬屁精。”

“自己嘀咕什么呢？”

夕雨揉了揉被奶奶拍疼的腦袋：“奶奶，我要告訴爺爺你有了新歡。”

“哎呦，小池，你看看咱們家小夕怨氣這么大，還給我帶了這么大的帽子。”夕雨嬌憨的樣子，逗得程池和奶奶都樂了。程池從沒想過人后的夕雨會是這樣，不再是毫無感情的冷漠，褪下冷漠外衣的夕雨同樣有著年輕女孩子的活潑，會鬧情緒，甚至會有些無理卻鬧。

注意到程池的視線，夕雨氣不過的瞪回去。奶奶見兩人忘我的“互動”，帶著欣慰的笑意退出單間。“

兩人的僵持被程池突然的笑終止。夕雨莫名其妙地說：“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一直‘看’我。”程池適時收回視線，沒事人般接著吃。

夕雨好笑地說：“你這人還真是自戀到無可救藥了。”夕雨喘一口粗氣道，“我這明明是瞪，知道嗎？”

“一直瞪我不累嗎？”

“那你一直看我不累嗎？”

“不累啊。看得很開心，而且，很好看。”

明知道程池只是逗她，但夕雨的臉還是不自然紅起來。“紈绔子弟。”

程池嘴里吃著東西，口齒不清晰地問：“你說什么？”

夕雨當作沒聽見，誰知道這家伙嘴里會突然冒出來什么鬼話。一頓飯吃到最后，只剩下沉默。

臨離開時，程池和爺爺奶奶道別，爺爺看著程池沒說什么，奶奶倒是舍不得地拉著：“小池，我們家小夕要是鬧孩子脾氣，你擔待點，讓著她些。這丫頭從小一個人長大……老頭子，你干嘛拉我！”

“程先生，還真是抱歉，老人家一上年紀話啊就多了。天不早了，如果程先生方便就請你送小夕回去。老頭子，先謝謝你了。”眼前這個系著圍裙的老人家，已然發色花白，但眼里的睿智卻讓程池不敢輕視，剛硬的臉龐經歲月洗禮，留下痕跡，可眼里、身上的和自己爺爺相同的戰火塑造下的魂魄，程池確信不會認錯。

“爺爺放心，我一定把夕雨安全送回去。”

爺爺沒有多做停留就回后廚，只給夕雨丟下句：“下次再很久不來看我們，就沒你的飯了。”

“奶奶，快去忙吧！我們走了。”夕雨走了幾步，回頭看見奶奶還站在那里。

“小池記得下次和小夕再來。”

程池把車停在夕雨住處下面，夕雨下車對車里的程池惡狠狠道：“不許偷偷去粥記麻煩爺爺奶奶，不然……”夕雨重重摔上車門。留給程池一個殺氣騰騰的背影。

程池已經忘記自己今天到底笑了多少回，輕笑著自言自語道：“我怎么舍得偷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