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死一線
- 亂世飛紅
- yuxue850211
- 4221字
- 2011-09-08 15:50:33
翌日清晨,浩浩蕩蕩的出使隊伍在圍觀百姓議論紛紛中從天京東門出發,奔赴浣月。
隊中官轎里,葉紅飛四仰八叉睡的酣暢,旁邊扮作使喚丫頭的綠抋,輕搖團扇,為她驅蚊納涼。
出得城門行了不到十里地,隊尾突然一陣騷亂,遠遠看見一隊侍衛,約莫二十來人,帶著滾滾煙塵朝出使隊伍直奔過來。
侍衛統領穆成下令全隊暫停,策馬來到隊尾,只見二十余人的侍衛小隊個個龍精虎猛,皆是宮中品階最高的一品侍衛。他忙下馬禮道:“在下欽差衛隊隊長穆成,見過各位統領。不知各位統領所來何事?”
為首長須侍衛道:“穆統領不必客氣。皇上恐此去浣月路遠多險,特派我等為欽差保駕,隊中一切照舊,我等均聽從穆統領指派。”
穆成心道估不到這七品欽差竟如此得寵,卻是不敢在這些平日的上司面前尊大,問過為首之人意見后,恭敬將二十余人的小隊編入隊尾。
二十余侍衛均太陽穴微凸,一看便知是內家高手。眾人將一個年輕小衛圍在中心,這小衛唇紅齒白,一雙大眼睛清澈靈動,又帶著一絲狡黠,朝隊中官轎調皮眨了眨眼后,老老實實隨著大隊一路東行。
官轎中蒙頭大睡的葉紅飛,渾然不知自己的出使隊伍中,已多了一只搗蛋生事的潑猴兒。
東去浣月一路多為平原,經過平原再穿過交界密林后,便可抵達浣月邊城冰見。她心知血影門若想對自己下手,邊界密林是最好之選。所以,在進入密林之前,首要的便是盡量提升實力,以策萬全。
近人都道她天生嗜睡,卻哪知凌霄元氣乃溫正陽和之氣,講求渾然物外神介太虛,沒有比睡夢更適合修煉凌霄訣之時了。不到一年,葉紅飛修習不輟,凌霄訣第七層元氣已浩瀚充盈,隱有沖破關隘,進階第八層之勢頭。
大隊行了兩日已近密林邊緣。日睡夜睡的欽差大人破天荒下了轎子,命全隊休息整頓,明日一早穿越密林。
綠抋也隨她下轎透氣,見她面色凝重的在密林邊緣四下查探,上前道:“公子,可是林子有古怪?”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沒有古怪,卻也古怪。”
“卻是為何?”
葉紅飛沉思半晌,“這林中樹木大石均是天然生長,貌似雜亂無章無跡可尋卻又隱含陣法。然而細看之下,皆是破陣,難成氣候。”
“公子認為,林中可能有埋伏?”
“但愿是我多疑。”
綠抋聞言心下不安,“公子,不如我們繞道而行。”
“不可,按照腳程,大氐和婁昂使節已到月邳。日久未免生變,難保等我們抵達,浣月已成他人囊中之物。”
葉紅飛稍一思索,召了穆成前來,“穆成,選十個武藝高強的侍衛,明日隨我穿過密林。其余人繞道南岳坡,從官道進入浣月后,在月邳會合。”
穆成領命退下。心中想著今日后趕上的二十來人都是武道高手,不如從其中挑選,便尋了眾人歇息之處,傳令去了。
綠抋見狀道:“公子,綠抋愿跟隨公子。”
“不可,你與穆成繞道而行。雖會慢些,勝在穩妥。”
綠抋見她決定已下,多說無礙,心中又酸又喜。酸的是自己一介弱質女流,明知前方危險卻不能為心上人分擔;喜的是公子處處關心,倒不似對自己全無情意。
次日清晨出使大隊繞道南岳坡,隊伍離開不久,東境密林邊緣出現了十名黑衣人和一名身披墨色披風的俊俏少年。
葉紅飛緩緩掃過十名侍衛,目光最后在中央小衛處停下,星眸一滯櫻唇微張,“你——”
天麟眨眨大眼睛,笑道:“昊軒在此,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葉紅飛面色一凝,向左近侍衛道:“你,即可送他追上大隊!沿途務必確保太子安全!”
左近侍衛未及應下,天麟俏臉一寒,“紅飛,你這是何意?我便如此不成器,不能助你一臂之力么!?”
葉紅飛肅道:“昊軒,此去兇險,你要想好。不瞞你說,綠抋便在出使大隊之中,現在趕去還來得及。”
天麟俊臉更寒,“紅飛,莫拿綠抋來激我!在你心里,昊軒便是重色輕友之人么?”
葉紅飛心知再說下去,這孩子心性兒的天麟太子若是真犯起倔勁,不知又要鬧出什么事端來,只得無奈道:“你們九個,打起十二分精神保護太子。若有事發生,不可戀戰,迅速將太子帶離。”
九人齊齊應下,天麟這才釋然笑道:“我就知道紅飛絕不會扔下好友,獨自前去。”
葉紅飛無奈一嘆:“堂堂一國太子不做,跑來做個小衛,貓兒一會兒狗兒一會兒的,像個什么樣子。”
天麟故作委屈模樣,“誰要師父扔下弟子不管,自己跑去美人國逍遙,徒弟只好自個兒巴巴跟來了。”
葉紅飛見狀笑道:“哪有你這樣的不肖弟子,都欺負到師父頭上來了。時候已不早,走吧。”言罷手臂一揮,一行十一人依次進入密林之中。
現下清晨時分,雖是日頭正好的時候,高大茂密的樹木卻將太陽擋了個十足。密林中異常陰暗潮濕,層層疊疊的樹葉上偶有水珠滴落,滑進衣領寒得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一行人越走越深,初時偶有的鳥啼蟲鳴漸漸稀落,直至一片靜謐。偌大的密林深處,只有十一人腳踏淺草的沙沙之聲。九名侍衛將天麟牢牢護在中心,亦步亦趨跟在葉紅飛身后。
葉紅飛知邊境森林環境惡劣,事先備了自制的簡易指南針,倒也不怕行錯方向。約莫又走了半個時辰,她和幾名侍衛尚自不覺,天麟卻早已氣喘吁吁。葉紅飛聽鳥鳴之聲漸起,估計已穿越了最危險的密林腹地,見所在之處還算干爽,停步道:“就地休息,一刻鐘后出發。”
天麟早已疲憊不堪,只是既然當初是自己硬要跟來,總不好出爾反爾拖好友后腿,是以聞言如蒙大赦。他四下一看,見北邊有堆石頭平滑周正,正適合坐下休息,二話不說走了過去,尋了一塊高度大小合適的方石,一屁股坐下。
大霧忽起。
樹木、鳥鳴盡皆隱去。
葉紅飛猛然回頭,哪里還有天麟和九名侍衛的蹤影!?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林邊各式奇怪的布置再次出現在腦海。
“二十四迷陣!”她不覺驚叫出聲。
二十四迷陣是隱匿性最好的陣法之一。此陣未發動之時,各門雜亂無章,毫不關聯,是以就算是陣法大家亦極難察覺。此陣發動極難,除需觸發陣眼之外,還需二十四名生人入陣,是名“二十四迷陣”。然而如此復雜的陣法卻不是厲害的殺陣,只是困人的迷陣,是以甚少應用,已經失傳百年。葉紅飛兒時在傅君舟的書房見過關于此陣的描述,當時心中還嗤笑哪有人會如此大費周章發動一個困陣,沒想到今日便落入這傳說的陣法之中。既然想通此陣由來,她便不再擔心天麟一眾人安危,此陣陣眼即為生門,乃是為引發陣法之人脫困所設。天麟既然誤打誤撞發動了陣眼,想必此刻已轉至林外。只要九名侍衛小心護防,定可無虞。
葉紅飛發足目力,卻只能看清丈余范圍,四周一片朦朧如置身云霧。她看看手中指南針,南北指針胡亂擺動,已被陣法所亂。
突起暗器破空聲!
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果然是血影八星!
葉紅飛解下身上墨色披風,揚臂一兜,四方暗器紛紛被披風所裹。卻說那日她被飛星暗器所傷,危急間急中生智用衣衫兜裹飛來暗器,效果甚佳。回去后她便讓九娘尋找堅韌材料制作了這件披風。此物外表雖和普通披風無異,其內卻是用至韌的金玄絲所制,遇利器而不破,無疑是飛星暗器的克星。
暗器一波接著一波。不論以何等刁鉆角度襲來,葉紅飛只要大臂一揮,定能將其盡數收起。不多時,她身前腳邊,已堆滿了藍光隱現的飛星。
暗器漸歇,霧后隱現一人,黑色斗篷黑巾蒙面,周身一片噬血肅殺之氣。
葉紅飛心中默默計算,若陣中有二十四人,除去自己一方十一人和隱在暗處的李澄泓、晉鵬,這迷陣之中還有十一人。八星和血影門主已然顯身,然而還有兩人在陣中。這兩人是誰,是敵是友,才是她先下最擔心的問題。
她心中戒備,面上卻一副慵懶笑顏,“葉紅飛自認和血影門并無過節,何以門主對在下窮追不舍?”
黑衣人道:“血影門一向只做買賣不入江湖,本座既然來得,自是有人花重金買你的命。”
笑意不變,“哦?竟勞門主親自出手,這位雇主想必不是一般人物。”
“等你死了,本座便告訴你。”
血影門主暴起出手的同時,飛星暗器再次發動。葉紅飛此次再不輕松,她一邊用披風抵擋不時襲來的無數暗器,一邊疾運凌霄訣抵擋血影門主詭異高深的功法。
十招不過,葉紅飛已額上見汗。血影門主內力精深,招式狠辣精準,招招直取她要害,不愧是生死搏殺中淬煉出來的殺手頭領。葉紅飛自知隨意被哪一招擊中,自己就算不立刻身亡,恐怕也無再戰之力。她將陰陽兩種功法提至巔峰,運極潛能步步謹慎,然而高手相博,實力決定一切,半分不容她取巧。照此看來,不出五招,這個掛名欽差恐要命喪當場。
葉紅飛堪堪避過一記殺招,撤回左手在胸前虛晃一記,喝道:“看暗器!”
血影門主動作一緩,側身避讓。卻哪里有暗器?
這一耽擱,她借機抽身急退,然天不遂人愿,八星現身于后,早已堵住她退路。
后有奪命飛星,前有頂尖高手,葉紅飛進退兩難之際,一紅一黑兩個身影從天而降。
李澄泓落于她身側,關切道:“沒事吧?”
“無妨。”
八星再動!葉紅飛將手中披風扔給李澄泓,“用天羅地網打落暗器!”
李澄泓會意,墨色披風舞動,如同一張索命黑網攜著陣陣幽冥鬼氣朝漫天飛星卷去。
血影門主見她來了幫手,從背上抽出一柄彎鉤,在空中挽了個銀花,反手向她掃來。
葉紅飛矮身躲過,“晉鵬,攻他下盤!”
面色陰郁酷厲的晉鵬神色復雜看了她一眼,拋出探魂抓擊向血影門主雙膝。
血影門主長身而起,反手揮勾下撩,晉鵬向旁一滾,露出隱在身后的葉紅飛。葉紅飛玉手成爪,鬼哭狼嚎之聲頓起,襲向門戶大開的血影門主。
血影門主一聲冷哼,脫手飛鉤似有生命般硬生生在空中轉了半圈,朝她手爪襲來。
葉紅飛不敢硬拼,足下踏了幾個方位,欲繞道他身后。
晉鵬本應此時再攻他下盤以作掩護,哪知他臨陣變招,探魂抓自上而下使出。血影門主平地移出一丈,晉鵬手中探魂抓去勢不減,朝葉紅飛頭頂抓去。
葉紅飛心中一驚,待見到晉鵬眼中的陰狠殺意,這才明白這位同門竟在生死一線時倒戈相向。
她若移步躲開探魂抓,便是將自己送到血影門主面前。若是不躲,必傷無疑。葉紅飛銀牙一咬,側頭避過頭面要害。只聽“刺啦”一聲,銀白衣衫化蝶飛舞,左肩一大片血肉被硬生生撕扯下來。
血影門主雖不知她二人何以突然反目,自是不愿放過如此良機。他索性不管晉鵬,彎鉤飛探直取她前心。
葉紅飛想退,然而身后丈余處就是奮力抵擋八星暗器的李澄泓。她微一猶豫,彎鉤已迅疾無比來到心前兩尺之地。血影門主內力外放,巨大的氣機將她牢牢鎖定,葉紅飛無奈扯唇一笑,剎那間前生今世,無數面孔諸多場景瞬間掠過心頭,腦中滿滿的全是人事,又空空的只剩風聲。
劍氣如虹,彎鉤來勢一偏,旋即一聲破肉穿骨的輕響。
葉紅飛看見擋在身前的白衣人后心,穿出了半寸彎鉤利尖,那銳利的白芒在薄霧中閃爍著寒光,凍結了盛夏的所有生機,和她湍流的血液……
一聲悶響,血影門主從白衣男子體內抽出彎鉤,打了個唿哨疾速后退,交睫之間消失于迷蒙大霧之中。唿哨過后暗器停歇,樹葉摩挲之聲大作,八星也盡數遁走。
霧色漸淡,白衣男子帶著一抹殷紅緩緩倒落。葉紅飛伸出抱住他,迅速封住心周大穴,生死邊緣依舊憊懶淺笑的容顏上,混合著震驚、感動、哀傷、愧疚,種種情緒紛繁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