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瑩玉在一片驚呼聲中，飛馳而去。她心里苦，聽了這些話，眼里差點滾下淚來。她摸著烏騅那濕淋淋的身子，嘆口氣道：“該讓它歇會了，不然它會累死的。”她見不遠處有一村莊，便讓馬慢下來。二人緩緩進村，尋店住下，她對迎上來的店家道：“好好的，細心的喂上這兩匹馬，不會缺你的銀兩。準備一間客房，我姐妹要梳洗，兩份飯菜隨后送到屋里來。”說著取塊銀子塞在店主人手里。店主拿了銀子，忙領(lǐng)二人進了房間，小二把洗臉水送到房里，便回身而去。姐妹掩上房門梳洗起來。

綠竹從背上解下小燕云，那孩子似是剛從夢中醒來，正瞪著一雙大眼睛四下里看人。這些日子他日夜與綠竹一起，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已不再那么哭鬧。當綠竹把他放到床上，自去洗臉時，他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此時瑩玉已洗了手臉，換了一身衣服，見燕云哭了，便伸手從床上抱起來，輕聲抱怨道：“你的娘也真是，怎么把你扔下就走了！”她仔細的看著懷里的孩子，想從他的面容上，看到李燕的影子，孩子也靜靜地看著瑩玉，看著看著便又“哇”的一聲哭了，哭起來就不住聲。瑩玉看著燕云哭的難受，便問道：“妹子，這幾天你喂他什么東西？”綠竹道：“能喂什么，粥、菜湯，也嚼些飯喂他，什么也吃。”瑩玉道：“那是他餓壞了，人餓了是什么也吃的。”

梳洗畢，換好衣服，打開門，綠竹接過燕云，瑩玉便步出房門，來到槽旁看那兩匹馬，見掌柜的果然好好的喂上了，兩匹馬正在大口的吃草料。瑩玉用手拍拍馬，便轉(zhuǎn)身回房，便見店主人已手托著飯菜送了進來。綠竹揀些飯菜先喂懷里的孩子，小燕云想必是餓壞了，一吃東西便不哭了。等綠竹喂飽了燕云，瑩玉已吃完飯，她伸手接過燕云，讓綠竹吃飯。那燕云吃飽后，竟在瑩玉的懷里笑起來。

看著燕云的笑容，瑩玉臉上的眉峰舒展開來，盡管還有些凄涼的滋味，但畢竟是舒展開了。她心中想：“都說孩子的感情連著父母，小燕云如此高興，想必他的父母也不會有事。從這里東下，午前便可到達隨州，說不定前面的路上就能碰上他們，李燕幾次都能逢兇化吉，這次想必也能平安的回來。”她不安地在房子里來回走動，見綠竹已吃飽了飯，估摸著馬也喂飽了草料，二人便把東西收拾好，綠竹依舊背起了燕云。二人牽馬出店，又匆匆上路。姐妹二人急馳了兩個時辰，便遠遠看到了隨州城。

瑩玉向前面一指，對綠竹說道：“妹子，我們就要到了，那黑糊糊的一溜，就是隨州的城墻。”綠竹聽了長出一口氣道：“都一天一夜了，總算趕到了這里，都累死人了！”瑩玉道：“妹子，我的心怎么這么樣的慌亂，姐都快忍受不住了！”綠竹道：“姐又急又累，不這樣才怪呢，沒有事的！”瑩玉道：“但愿是這樣！”馬馳如飛，人急似火，隨州的城門越來越大，越來越近。石瑩玉的心卻在嗵嗵地狂跳，沒容她多想，烏騅已馱著她沖到了城門邊，也許瑩玉發(fā)現(xiàn)了什么，也許她真的太累了，突覺一陣心慌，身子一晃，差點就從馬上直摔下來。她一把抓住馬韁，趴在了馬鞍上，飛跑著的烏騅馬四蹄一挺，一下子釘在了地上。

綠竹不知出了什么事，忙勒住坐下馬時，背上的燕云，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燕云的哭聲讓瑩玉從眩暈中醒過神來，耳邊就聽綠竹驚慌地聲音道：“姐！姐！”石瑩玉雙手扶著馬鞍，撐起身子，見城門邊貼著張有紅印的告示，一堆人圍了看，瑩玉向那告示上一看，頭便“嗡”的一下大了起來，她閉目仰頭，靜了好一會，又咬著牙將那告示看完，并仔細看了日期，便又回馬來到李燕等三人面前，她坐在馬上透過人群，一眼就認出了李燕，樂兆棣和水青青。

她極力控制著但淚水還是忍不住的向外涌流。她看到，李燕身上正穿著自己在樂家留給他的那身衣裳，他的身上還插著幾枝利箭，血已經(jīng)干黑，兆棣和水青青的身上也插著幾支箭：“他們是被上官義亂箭射死的，是這兩個人連累了他！”瑩玉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一個勁的往下滾。她咬著牙，見綠竹也滿眼淚水，回手拍著背上的燕云，但燕云的哭聲不止。瑩玉忽地想起了什么，聲音不大，卻斬釘截鐵地道：“妹子，隨我走！”

說罷她圈馬而回，向來路走去。一回過頭來，她的淚水“嘩”地一下涌了出來。她咬牙控制著巨大的悲痛，沒有哭出聲來。她拉低遮陽帽，遮住紅腫的眼睛。在不遠處住進了一家客棧，她要了一套客房，掌柜的將她們引進房間。掌柜的一出門，綠竹便忍不住放聲痛哭，懷里的燕云也止不住的哭叫。瑩玉任淚水涌流，她接過燕云，把他緊緊地抱在懷里，熱淚成串的落在孩子稚嫩的小臉上，流進孩子的嘴里。燕云的小嘴動了動，嘗著那又苦又咸的淚水，竟?jié)u漸地停止了哭聲，在瑩玉的懷里慢慢睡著了。

等孩子睡熟了，瑩玉輕輕把他放在床上，然后又輕輕地退出來，慢慢掩上房門，對綠竹凄然說道：“妹子，咱們不哭了，你在這里看著燕云，我出去一下。”說罷她鼻子一酸，淚水又不聽話地奪眶而出。瑩玉擦干淚水，解下身上的包袱，戴上草帽便向店外走去。她腳步匆匆剛出店門，便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叫道：“小姐！還認得小老兒么！”

瑩玉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她立即停下腳步看時，見墻邊站著一位頭發(fā)已經(jīng)蒼白的老人，兩只昏花的眼睛，正又驚又喜的看著自己。瑩玉一見，立即柔聲問道：“老人家，你在叫我么？”那老人家恭敬地說道：“是的，小姐，你不記得我了？想想看，就在這城東。”老人的話語，明顯有些激動。

瑩玉仔細一看，突然想起了自己與李燕在城東打死白天恩，救下一個女子的事，她忽地認了出來，由不得顫聲說道：“你是孟老！”“我就是孟南，小姐好記性，還記得我，恩人，我……”不等老人說下去，瑩玉便截住話頭道：“你隨我來，這里不便說話。”說著她回身便走，孟南隨后跟著瑩玉進了客房，瑩玉回身掩上房門，說道：“老人家請坐吧！”孟南一進房門，雙膝向地下一跪，就給瑩玉叩頭，瑩玉忙一把拉起來說道：“老人家不必如此，請坐下說話。”

看著老人坐下后，瑩玉便問道：“老人家，你怎么還在此處，你的姑娘呢？”老人見問動情地說道：“自在城東分別后，不久就在這鄉(xiāng)下給女兒找了個人家，離這兒不太遠。”老人的眼里滾下一串渾濁的淚水，他擦一把接著說道：“這都是二位恩人所賜。大前天我從這城門邊過，無意之中發(fā)現(xiàn)恩人遇害，我心里十分清楚，恩人決不似那告示上所說的是什么賊人刺客。見恩人陳尸路邊，我多么想將恩人收葬。可，可我實在沒有這份財力，女婿也是本分的莊稼人，這年頭，只能勉強過日子，拿不出什么錢來。我天天守在這城門邊，就是干著急，沒有辦法。剛才在城門邊，我一眼認出了小姐，便跟了過來，就是想問問恩人，看我能幫著做些什么！”說著擦了擦臉上流下來的淚水。

瑩玉聽完孟南的話，看著這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動情地說道：“老人家，你來的正好，真謝謝你了。我剛才出去，就是想找個人，出面辦理城外那三個人的后事，你來了是再好不過了！這樣吧，你自己去選個妥當?shù)牡胤剑⒄疑先送趦蓚€墓穴。那位穿紅衣的女子單葬一處，那一男一女共葬一處，他們是夫妻。你買上三口好點的棺木，一切都由你出面。不妨實話告訴老人家，我還要出去為死者報仇，不宜出面辦這事情，你明白了么？”

孟南聽了點點頭，正容說道：“請小姐放心，這事我一定辦好，還會不露一點風聲，只說我自己有病許下了心愿。”瑩玉聽了從包里取出一百兩銀子道：“除棺木以外，一切從簡，這樣也符合你的身份。你從這店里出去后，就不要再回店里來了，你所做的事，我會在暗中看到。兩面石碑立在墓前，碑上不要刻字，老人家明白了么？”孟南拱手道：“孟南定按小姐說的把事情辦好。”瑩玉聽了跪下來，雙手捧了銀子哽咽著說道：“一切都拜托您老人家了！”孟南一見慌忙跪下道：“恩人不要這樣，你放心吧，我知道您有難處，不便出面，請放心，孟南也讀過幾天書，知道事情該怎么辦，何況死去的是我一家的恩人。”石瑩玉點點頭將銀子放在孟南的手里，起身將老人家扶了起來說道：“老人家，等葬事一了，你就回家去吧！不必再到這里來了，大恩大德，我先行謝過！”說罷瑩玉又躬身拜了下去。孟南老人也躬身說道：“恩人保重！孟南這就告辭了！”說罷回頭出門而去。

因三天的期限已過，孟南買了三口棺木，請人抬到城門外，并親手將三人身上的箭矢取下，傷口包好，這才放入棺內(nèi)，葬入城南的土崗上，又將兩面無字的石碑立于墓前，一切都收拾的妥妥當當，雇來幫忙的人，領(lǐng)了錢便紛紛散去。孟南老人從一個包袱里取出紙來，在李燕墳前燒化，也分了些紙燒在水青青墓前，他在李燕的墓前跪下來，流淚說道：“恩人英靈在上，孟南遵小姐的命，已將你的后事了結(jié)。你一生行俠仗義，救人危難，卻落得如此下場，我心中十分悲痛。愿恩人在天之靈，保佑小姐早日達成心愿！恩人哪！在我和女兒有生之年，將年年此日來給你上香！”老人說罷，他連叩了三個頭，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擦著眼淚下山去了。

夕陽的余光，透過岡上松柏間的空隙，將一縷淡淡的紅光灑在新起的墳頭上。山崗上松聲嗚咽，歸鴉哀啼。孤零零地新墳前，站著一身素衣的石瑩玉。她遠遠地跟著靈柩來到此處，從始至終看著李燕入土，看著孟南燒紙，甚至聽著孟南說話，她的眼淚早已流干，話也說不出來。她默默無語地站在墓前，晚風吹拂著她潔白的衣裙，吹散她一頭青發(fā)。她緊咬著嘴唇，臉如雕塑般凝重，良久良久，她一動也不動。太陽早已沒入西山之下，大地已經(jīng)一片昏暗，荒涼的山崗上一片靜寂，只有晚風中那低沉的松濤，似猶在嗚咽悲泣！

一聲夜鷹的啼叫，將呆立在墓前的石瑩玉喚醒，她望一眼面前的新墳，在心里說道：“李燕，你等著，瑩玉會給你報仇的，我不能讓你帶著遺恨離開人世！”她深深一躬，哀怨的目光最后掃視了一眼李燕的新墳，便回身向崗下走去。走了幾步，她便運起輕功，只幾個起落，白色的人影便沒入林木之中不見了蹤影。

客店里，綠竹懷抱著燕云，正在屋子里來回的走動。桌子上早已點起了燈燭，天都這么晚了，可瑩玉還是沒有回來，這讓她實在擔心。幾天之前，綠竹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才幾天，磨難、巨變、生離死別，就像轉(zhuǎn)眼過了十幾年一樣，讓她一下子變成了大人。如今她要照顧懷里這個失去父母的孩子，還想著師父和師弟的血海深仇，也擔心自己將來何去何從。她到眼下也不敢相信，怎么好好的一家人，只在幾天之內(nèi)就變成這個樣子。記得出山時，自己還想過，尋得師姐和李燕后，一家人相伴回山的熱鬧場面，可這一切轉(zhuǎn)眼都成了一場夢。夢醒后，卻是這么一個凄凄涼涼、悲悲慘慘地下場。從此以后，在這個世界上，自己只剩下這一位師姐了。

這不能不讓她擔心，都這般時候了，師姐到哪里去了？這唯一的一位親人，再也不能失去了。回云山也好，浪跡江湖也罷，從此以后，自己都將與她朝夕相伴，還有懷里這個孩子，也要把他養(yǎng)大。她心里明白，瑩玉是個有情有義的人，自己不帶，她也會把這孩子帶大。想到這里，她又為瑩玉傷心，抱不平，多么好的一對伴侶，如今卻成了陰陽異路，成了終生的遺恨，接下來師姐將怎么辦呢？綠竹在冷冷清清的客房里，望著搖晃的燈燭，正在忘情地想著心事，瑩玉已推門走了進來。綠竹一見，又驚又喜地埋怨道：“你都到哪里去了？這會兒才來，人家都急死了。”

瑩玉聽了沒有作答，只問道：“還沒有吃飯吧？”綠竹道：“你不來，吃什么飯！”瑩玉聽了一聲不言語，轉(zhuǎn)身出門去要了飯，又回來洗了手臉，然后坐下來道：“他們的后事處理完了，新墳就在南邊的小崗上，墳前立了碑，我看著入的土，一切弄完了我才回來，你就等急了。”綠竹埋怨道：“我就剩下你一個親人了，能不急！一去就半天，也不說什么時候回來。”瑩玉道：“好了，來飯了，先把孩子放下，我們吃飯！”綠竹聽了說道：“得先喂飽這個東西，不然他哭鬧起來，你怎么吃飯？”瑩玉聽了苦笑道：“我倒忘了！”

一頓晚飯瑩玉只吃了幾口東西，綠竹見了心疼，她望著放下筷子的瑩玉勸說道：“姐，人都已經(jīng)去了，我們也已盡了力。姐，你這樣不吃東西，自己折磨自己也不是辦法，你得強迫自己多吃些東西，保住身體要緊，像你這樣身子會受不了的。姐，你怎么不說話？”一顆晶瑩地淚珠由瑩玉的臉上滑落，她聲音凄涼地說道：“好妹子，姐知道，就是胸口像有東西堵著一樣，吃不下去。”“姐，吃不下去也要吃，我知道姐有多難受，連我都受不了，何況姐姐你，但人都去了，咱再怎么著也救不活他，何況人都入土為安了。姐，你還有什么心事未了，說出來，妹子去做。姐，你快說話！”看著瑩玉那傷心的樣子，綠竹急得直想哭，那淚水也直在眼里打轉(zhuǎn)。

見綠竹這么疼愛著自己，瑩玉勉強擠出一些笑容來說道：“放心吧，妹子，姐不會有事的，姐是心里忘不了他，他的影子老在眼前晃，一坐下來，就覺得他還在旁邊……姐活在這個世界上，有父親、有師父、也有妹子你。但他不同，他是姐一輩子的希望和寄托，只幾天，父親走了，他也走了，姐的心都沒有了著落，都要碎了！好妹子，姐不是一個糊涂人，知他不能復生，可姐再也找不到一個這樣的人了。”瑩玉一口氣說了這些話，然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眼望著綠竹，又緩緩說道：“過了今晚，姐就一個人去復仇了，妹子就在家看好燕云，看好我們的馬，那里也別去，等我回來，用不了多久的。”

聽了瑩玉的話，綠竹立即說道：“不行，像你這個樣子，能去那種地方？你看孩子，我去宰了那個狗東西！”瑩玉聽了綠竹的話，搖搖頭說道：“妹子，姐懂你的心，可這事不能由你去，你還不知道其中的一些事情，現(xiàn)在正無事，我說給你聽。”于是瑩玉說到了李燕二次行刺，說到了上官義的毒計，談到了天蠶甲，又說到了飛虎山，又談到碧水山莊與上官義、以及他們與金兵的關(guān)系，再說到自己幾次約李燕回山，最后說到自己與西門小倩的千里行程……

瑩玉望著綠竹繼續(xù)說道：“上官義如今殺了我父親，按理，你也應該去給師父報仇，但你師父也是我的父親，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這血海深仇應由我去報；這二，李燕是你的師弟，你不只是他的師姐還是他的半個師父，可以為他報仇。可我是他的未婚妻子，我要為死去的郎君報仇；這三，依你現(xiàn)在的武功，雖不比這賊子差，可你不知道，這賊子整天穿著天蠶甲。他去云谷殺害我父親時就穿著，父親喝了他的毒茶后，立即給了他一茶杯，想將他立即處死，好保護我們，但不知他有甲在身，他沒被打死，只受了重傷，我只晚到了三四天！”

瑩玉說到這里，擦了把淚水，繼續(xù)說道：“父親已沒有力量再次出手，死前用自己的血在石桌上留下了‘上官義下’幾個字，想讓我們看了知道是誰干的，好提防他。所以說，你去了縱然武功勝過他，但一時半刻還除不了他，那是賊窩，時間一久便糟了。而我，自知天蠶甲在他身上后，我就日夜研究制伏他的方法，我已經(jīng)確信，只要一口短刀在手，就能取他的性命，何況我還從師父那里帶來了紫荊劍。我有絕對把握在眾人面前取他的狗命。”說到這里，瑩玉的眼里滾下來一顆晶瑩的淚水：“還有個重要的原因，妹子，我不能讓我心愛的人戴著賊人的名聲，含冤長眠于地下。我要給他正名，還他俠義的身份，還他為抗擊金人，保護百姓而英勇赴難的真情實況，還要讓大家知道他上官義是怎樣的一個人，讓他死后遺臭萬年！”

綠竹聽了，望一眼自己的這位大姐，心里無比的佩服，但還是擔心地說道：“雖然是這樣，你還是不能去，這些天來，你遭此重大磨難，你的身子太虛弱，如這樣去闖虎穴，妹子還是不放心，咱們還是等幾天，等你恢復一下體力，再去也不遲。”石瑩玉聽罷搖頭道：“不必了，我心中有數(shù)，就算有些危險，我也要去，姐不是不自量力的人，妹子放心便是。”瑩玉說到這里一聲長嘆，這嘆聲里有多少惋惜，有多少悲哀，又有多少無奈：“都是我自己鑄成的大錯哪！我連累了父親，連累了李燕，到頭來也害苦了自己，我這是哪世造的孽啊！”瑩玉擦一把滾下來的淚水，回頭撫摸著燕云的小臉蛋說道：“也害這孩子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綠竹一聽忙搖頭說道：“不！這怎么能怪姐姐，你不能這樣苦苦折磨自己！”瑩玉搖頭道：“妹子，你不知道，姐有多么糊涂，當發(fā)現(xiàn)天蠶甲在上官義身上后，我就應該立即西上，告訴父親，我?guī)状闻c李燕商量，李燕都不肯回山，我太愛他了，竟不忍拂他的意，直等到今年春天，他還是不肯走，沒辦法我才自己回了云山。如去年就回山，父親知道了情況，上官義怎么也殺害不了你師父，當我見到父親被害，就該在葬父后連夜下山。可我，可我還是父女情深，在云谷陪了父親三日三夜，上路后又沒日夜兼程，就這短短的幾天又送了他們幾個人的性命。妹子，我的心都碎了！”

又悔又恨，悲從中來，瑩玉話未說完，竟放聲哭了起來。“姐，姐！別這樣折磨自己了！”綠竹伏在瑩玉的肩頭上，撫著她那顫抖的身子，極力的安慰道：“事情都過去了，就算如姐自責的一樣，又怎么著呢？就如姐說的這情形，也不能全是姐的錯。我想師父和李燕都不會這么想的。”

瑩玉漸漸止住悲聲，擦干了淚水，抓著綠竹的手，撫摸著說道：“妹子也大了，待報仇事了，我自帶燕云回山，把他養(yǎng)大成人，以贖自己的罪孽，妹子就留下來，在江湖上到處走走，去尋找你自己的意中人，尋找你自己的歸宿，以后有時間就回家去看看我！”

綠竹聽了慘然道：“別說這樣的話，姐，你這么年輕，怎說這樣的話？你……”瑩玉使勁地抓著綠竹的手，搖頭止住了綠竹的話，自言自語地說道：“姐已經(jīng)愛過了，心也枯死了，妹子，就這樣說好了，睡吧，明天我還有事……”綠竹聽了，從瑩玉的身邊站起來，將燕云抱起，口里卻無比堅定的說道：“姐，無論如何，綠竹都不能在這時候從姐的身邊走開，我哪里也不去，等報仇事了，我就與你一道回山。神醫(yī)的一些書，我還沒學完，本門的劍法，我也還未吃透，我要把這些都弄懂弄透，再等三五年，待燕云長大些，我再出來也不晚。”

瑩玉聽了綠竹這些發(fā)自肺腑的話語，無限深情地說道：“再說吧！我累了，天也晚了，睡去吧……”說完這些話，瑩玉便和衣倒在了床上，一會兒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綠竹懷抱著燕云，輕輕吹熄了燈火。

天地間頓時變得一片昏暗，寂靜得落葉可聞，可在這靜寂之中，正孕育著一場復仇之戰(zhàn)。欲知詳情，請接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