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懶的午后，西餐廳難得清閑。

經理是小開，將來要繼承家業的，斯文儒雅，體貼員工，挺好相處。安排完工作，就一聲不響地離開了。

程辰拖著地，嘴里哼哼唧唧，“八成沒準兒約會去了”，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吊兒郎當的表情，專屬的叛逆，卻在社會的熔爐中，隱隱褪去鋒芒。

關于經理，景苑聽說過他的一些事。老板的獨子，名喚“柯銳”，陽光西化，做事不拘小節。最近喜歡上一個女孩，鍥而不舍，追求中。

西邊漸抹一縷殘紅，勞碌正式開始。

點餐，上菜，不亦樂乎。

端的忙中出錯，程辰速記本掉進顧客餐盤里，惹來勃然大怒。經理正巧帶著美女吃飯，未免心上人不高興，吩咐景苑處理此事。

當事人郁氣難平，刁難肇事者吃下盤子里的東西，完全無視道歉。囂張的氣焰，目中無人的態度，徹底惹惱了幫忙賠罪的景苑。

“先生，我們已經賠禮認錯了，您偏要得理不饒人，請問，有意思嗎？”

“哎，大家看看啊，餐廳員工的服務態度，連基本的教養都沒有。給狗一根骨頭，它

還沖你搖搖尾巴。我到這里消費，你們不滿足客人，還，還頂嘴，這……”

“我看沒教養的人是你。對于剛剛的冒失，無數遍的道歉，你都不接受，無故提出那么不合理的要求，來踐踏別人的尊嚴。如果所謂的工作，就是為了你這種人，那么，從現在起，我就不干了。你愛怎么折騰，就怎么來，您請便！”

街燈璀璨，寒意陣陣。

景苑買了兩塊面包，遞給程辰一個。

“不好意思啊，脾氣沒忍住，害你丟了工作。晚上，只能吃這個了，”少女揚了揚手中的干糧。

“知道嗎？一路上，我在祈禱，愿上天賜予力量，讓自己像她那樣勇敢，奮不顧身地保護身邊的人，遠離流言、蜚語、惡意的攻擊，平安幸福。”

景苑從未見過如此虔誠的眸子，連痛苦都不摻有雜質，上帝的男孩，流失人間，幸，抑或不幸？

“冷嗎？”

“不冷，”少年斬釘截鐵。

“其實，十八歲之前，都在北方的鄉下，給叔叔打工。有一天，妹妹說我偷了她的金項鏈，可是我連見都沒見過，嬸嬸卻關了我三天。那時候，好餓好餓，快死了的樣子，叔叔不忍心，偷偷打開門，叫我永遠別回來。乞討一個星期，換了張南下的火車票。兩年了，嘗試過新的生活，到頭來，一無所獲，還是一個人，自始至終的。”

溫柔的話語，談論天氣似的輕松，需要多大的勇氣？伶仃的孤寂，瘦長的背影，說不出的落寞。

“就只有，這些人依賴嗎？”

“嗯，其他人，死于十二年前的火災，全部，燒死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當你的親人，姐姐呢？”

第一次，抱著痛哭失聲的男孩，一如多年以前，自己被別人擁抱。原來，景苑有個堅實的臂膀，成為值得信賴的人。

秋涼夜，陌路人，兩個靈魂，彼此慰藉。

從此，就是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