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天色將晚，約莫著父親也快回府了，蘇承便要帶著雪墨回去，而沈諳卻依舊風雨不動，只是披著一件略顯單薄的青色披風，站在風中，陪著長眠地下的人。

“更深露重，你也早些回府罷。”蘇承臨走，看著沈諳這樣，其實心里早已想到他的目的，恐怕是要在這里一夜不歸的，但自己還是不忍心，到底勸了一句，只是也沒什么改變。

沈諳果然想也不想便回道：“無妨，我陪著她，你們兄妹早些回去罷，省的侯爺動氣。”

他知道自從月舞過世之后，靖德侯便不認這個女兒，此番蘇承帶著雪墨過來，若是叫蘇統知道，恐怕也是有一通兒教訓的。

蘇承無奈，只得頷首告辭，心里禁不住一陣酸澀。

“姐夫。”走出幾步，蘇承過去牽馬，雪墨心里想了一想，還是回身向身后的人叫了一句，沈諳聞聲回頭，只見那傾國絕色的女孩莞爾一笑，緊接著便聽她說：“我不知在姐姐心里誰最重要，但是這一生一世，我都只認您這一個姐夫，其他人，誰也配不上。”

隆冬寒夜之中，她的這一句話，有意無意卻暖了沈諳的心。

她說的是實話，她心里就是如此想。

“你與沈諳說的那些話，”回府的路上，蘇承眸色略有深重，想著雪墨所說的那些話，卻是叫他到今日方才恍然，“沈謫……不會是你的良人。”

只盼日后能嫁一個一如姐夫一般深情厚意的夫君，方不負年華。

她想起自己說的這句話，干凈的眉眼漸漸暈開，一副不經心的樣子，喟然道：“那又能怎樣呢？”她拉了拉手里的韁繩，只聽耳邊掠過一記響亮的炮仗聲，她的笑意也見悠遠，“這不過是我心里一個美好的愿望而已，我沒想定然成真，其實若能有得選，我更希望這一生一世，我都不要嫁人，哥哥也不要娶個嫂子回來，你能帶著我全天下逍遙自在一輩子去，就是這樣才好！”

雪墨說到后面，眼里閃出絲絲光芒來，看的蘇承也笑了起來，旋即問道：“叫我放下爵位榮祿不難，只是你也甘心一輩子沒有良配？”

“情意這東西沒什么意思。”雪墨俏然一笑，說出的話卻是讓蘇承一驚，“姐夫那樣愛姐姐，她心里也未必就完完全全都是他，至于其他人，不管如何相愛也好，到底抵不過倫理綱常，也只剩悲慘收場，以此可見，這人世上，最難的莫過于兩情相悅，更難得一帆風順，我不是什么生來好運之人，著實不敢奢求這樣的一番命數，故此躲了一世不去慮這些，才是正經。”

馬蹄行進，蘇承看著妹妹，心里卻百感交集，久久不語。

片刻，雪墨垂眸一笑，瞬時又恢復了一派笑意歡顏，“罷了，說這些有什么用，既來之則安之，日子總是要過的，我也不能因著要嫁人便不要命了去，是罷？”

蘇承聽著她的話，須臾搖頭，無奈的笑了笑，帶出一片清朗，道：“阿嬈，我只愿你比阿姍幸福平安便好。”

幸福平安，雪墨聽在耳里，以往似乎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這四個字對自己來說會這樣虛幻無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