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諳的記憶里,雪墨,還是當年的那個身量未足卻有傾國之色的小丫頭,雖然只有兩年未見,可她卻已是亭亭玉立,與往日截然的窈窕,一時之間,也難怪他想不起來。
“今日父親不在府中,又逢年關大節,便帶著雪墨來看看月舞,”蘇承的話打破了寂靜,說到此處,眸子里卻添了一層深意,語氣微嘆,“只是沒想到,這個時候,能在這里見到你。”
沈諳的容顏,很是平靜,竟也暈開一個從容的笑意,道:“她是不喜歡熱鬧,只是萬家燈火時,還留她一個人在這里,我會坐立不安的。”
雪墨只聽他們彼此的說話,便知道他們的私交,不只是外人看來的好,他們之間,應是因著月舞,而早沒了門階之分。
蘇承苦澀的笑了一笑,點點頭,繞過深諳身邊,蹲在月舞墓前,伸過手拂了拂那青石砌成的墓壘,語氣輕緩道:“阿姍,你看看,哥哥來了、阿諳來了,我們的小阿嬈也來了,今年的除夕這里也熱鬧一點……”
雪墨與沈諳在一邊看著,心里皆是各有所想,片刻,她道:“姐姐墳前一塵不染,卻是比我的屋子都要干凈,想來是姐夫太有心了,也是姐姐太有福分了。”
她的這句真心出口的話,卻讓沈諳著實怔了一怔,從前,他從不了解這個小姨子,唯一知道的,便是她有舉世無雙的容顏、體質,而此刻聽她將墳塋與自己的屋子作比,實在不知是這丫頭太過有口無心,還是當真不在乎這些世俗規矩。
“你怎能一眼就認出我來?”半晌,沈諳疑惑問道,腦子里記起兩年前在此處見到她時的樣子,“那年在舞兒的祭禮上見你,你只顧著哭了,我還當你從未在意過身旁呢。”
雪墨搖搖頭,目光緊緊的落在那石碑上最后一行‘夫沈諳立’這四個字上,嘴角一暈,真心道:“在我而言,這世間最難得的,總是姐夫您,便是當年寥寥一眼下來,在阿嬈心里,姐夫的樣子,卻是天長地久的。”
蘇承隱約聽到她自稱了乳名,霎時便明白,沈諳在她心里的位置。
“天長地久?”他眉間有些好奇,輕聲問道,好像生怕微高了聲調,都會擾到愛妻的亡靈一般。
雪墨雙手交疊身前,轉身看向沈諳,認真點了一下頭,隨即鄭重其事道:“是,阿嬈私心所想,只盼日后能嫁一個一如姐夫一般深情厚意的夫君,方不負年華。”
“你……”初聽她這一語,沈諳大感意料之外,也正是此刻方才對她著坦率真純的性子有了一些意會,只是想一想她的話,又想一想十五日之后的她要進的那一家門,心里五味雜陳。
“你和老七……”沈諳目光看了雪墨片刻,又移到月舞的墓前,她看得清楚,他眼中有一種自己未嘗看懂的情緒,卻終是未言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