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已過，仿若整個大乂王朝的心思都放在了三位皇子娶妃之事上，細算來，短短不過十五日之后，這個江山，都會有另一番摸樣，也實在叫人不得不在乎。

大年初一的好日子，靖德侯府中一切的喜慶卻已早早告罄，滿府上下都一門心思的開始準備起了數日后小姐出閣之事。

淺情館，各府送來的禮都已是堆積成了小山，儇儇正在那里一一指派著落靚、拾翠等幾個小丫頭收拾分理明白，因著婚期將至，蘇統也早早便將昔日夫人屋里的丫頭純縭、鵑妮撥派到了雪墨這里侍候，這兩個姑娘均是心思細膩、舉止有度之人，加之長得周正性子也好，倒是很得雪墨喜歡。

“十五日、十五日……及笄之年，元夕之日……”雪墨坐在里面暖閣的書案前，澹妝立在一邊侍候筆墨，只見她手執一桿中鋒，早已是沾勻了墨的，自己卻在那里歪著頭思考，嘴里嘀咕個不停，半天落不下筆去。

這時候，外面又有小丫頭傳話，只說瞻宸齋過來人給姑娘送東西，雪墨聽是哥哥叫人送過東西來，一時來了興致，說話便見蘇承屋子里侍候的小丫頭懷抱著一節長竹進了門來。

“給姑娘回，二爺說這是前面川陜總督進上來的竹節籽料，皇上賞了二爺兩節，二爺便叫給姑娘送來一大節。”小丫頭初霽言笑清秀，跟雪墨回著，儇儇跟著進來，含笑接過了她手里的竹節，送至雪墨眼前端看。

“誒，有了！”雪墨一時見了這竹節，腦子里不知緣何，卻忽而閃出了一句話來，靈光若此，說話便下筆一闋圓轉行楷，邊道：“……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塵與灰。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臺……”

三個丫頭從旁看著，那字是極好不說，只是雪墨寫的這一闋長干詞里，卻著實有話可說。

“十五始展眉，愿同塵與灰……”繼雪墨之后，儇儇看著這一行精致靈轉的話，想到自家姑娘可不是正逢十五！說話不由重復一句，遂卻取笑道：“你是十五始展眉，卻不知愿同誰塵灰！”

一句話，雪墨心頭怔了一怔，須臾卻頑皮昂然道：“天下之大，卻未必能找到這樣有福氣的人！”

“哼，”儇儇斜了她一眼，時而唇間含笑，“好不知羞！”

這里話頭一落，初霽又笑道：“還有一事，想著姑娘不日便要出嫁了，我們姐妹雖沒什么銀錢，倒都還有些個心意，便合著繡了這東西來，”說著，她從懷里取出一方絲帕，又交給儇儇遞上去，“愿姑娘與姑爺琴瑟和諧，鸞鳳和鳴。”

雪墨蹙眉睨了初霽一眼，唇間卻有無奈的笑意，接過絲帕看著，只見雪白的底子上，正是繡了一琴一瑟、一鸞一鳳，這些個丫頭也都是難得的好手藝，卻都不比那上等繡娘差什么的，只是這上面的東西卻著實讓她心里不受用。

不過，蘇雪墨小姐的性子一向是樂觀向上的，當下還是禁不住笑著打趣，道：“可見哥哥平日里是太寵慣著你們了，閨女家家的，一個個都知道些什么？可不是都思嫁了？”

初霽笑道：“姑娘這話有趣，卻不知那床沿子、妝臺間，都是誰家的小姐藏得好書呢！如今到了疑我們來？”

不錯，那些個千百年來的禁書艷曲，雪墨素來就偏好，從臨安亦是全都帶了過來，怕何日教父親見到，隨即便都仔細藏了好，正是在初霽話語間的地界。

儇儇笑贊道：“初霽妹妹好鋼口，到底自小跟著二爺的，如今也來堵上她一堵，讓她閑著無事逮了誰都聊扯！”

雪墨那里別扭著嘟了嘟嘴，幾人合聲一笑，片刻，澹妝奇道：“誒，對了，二爺怎么不親自過來？倒打發了姐姐來？”

初霽道：“原是要過來的，只是前面下朝回府，也跟著邀來了燕王殿下跟晉王殿下，二爺正在前面陪著呢，抽不出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