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那種人你不用與她一般見識。”何青銘扶王氏坐下。“與瘋狗無異，愛嚷嚷就讓她嚷嚷個夠。”今日若不是她不尊重娘親，他是不會回口的。與那種人教教，實在是自降身份。

王氏面色憤憤，未開言先嘆一口氣，“唉，我也知道不該與她爭吵，只是她那樣說你，我實在忍無可忍。”

“娘，我身子弱是事實，由著她說吧。你只當沒聽見，這種人你越是顯得在乎什么，她就越往上面扎刀子。”何青銘面色淡淡，目光看向窗外茂盛的梨樹。

“我兒，娘一定要給你找個健健康康的女子，將來必生下壯壯實實的孫子，叫清知也比不過，讓趙氏無話可說。”王氏知道兒子說的理，可是就是無法不在乎。她從頭到尾打量一遍兒子，瘦弱，蒼白，連說話也沒什么力氣，聲音一出口就散了到人耳里只有輕飄虛弱的一點聲響，心里一酸眼圈就紅了。

“娘···孩兒體弱指不定哪天就···怎忍心連累無辜女子···孩兒不孝···咳咳···”何青銘似是從夢中驚醒，目光從梨樹上挪開，劇烈咳嗽起來，急忙拿著帕子捂嘴。那拿著帕子的手指白的幾近透明，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銘兒，你···”王氏又是生氣又是心疼，看著何青銘卻是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扭過頭去起身進里屋。

何青銘剛剛平息下來，就聽王氏堅定強硬的聲音從里屋傳來，“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罷。為娘都會替你說下一門親事，若是你不肯連累無辜女子就好好活著。”

“娘，你···”何青銘左手撐著桌子站起來向里屋看去。

“平兒送少爺回自己院子去。”

“少爺，平兒送您回去吧。”一個穿著藍色衣衫的丫鬟走過來向何青銘微微一福。

何青銘不說話，神色落魄腳步走得越發凌亂。走到屋外時一直等在屋外的弄硯連忙小心扶住何青銘，“少爺，您走慢點，我扶您回去歇著吧。”

“不要扶我。”何青銘躲開弄硯伸過來的手，卻因此身體失去平衡，向地面倒去。

“少爺。”弄硯眼疾手快，連忙抱住何青銘的身子。

“連你也不聽我的話了，我的意見無關緊要是不是？你們也聽不見是吧？”何青銘惱羞成怒，費力撥開弄硯的手，跌跌撞撞走回去。弄硯不敢靠近也不敢走遠，只能心驚膽顫地跟著。看著前面腳步虛浮無力的少爺，他今日穿著一身白色長袍，此時竟似是路上飄著的一片煙云，那么單薄那么脆弱。少爺的心事他明白，可是誰也都沒辦法。

何青銘的安平院離王氏的碧痕院很近，可他走回去時已經衣衫汗濕。他把自己關進書房，不許丫鬟小廝進去。

弄硯在外面急得抓耳撓腮，剛才他已經聽平兒說了夫人和少爺的談話，少爺本就體弱，可別再為此事傷了身。

何青銘坐在案前面色凄苦抑郁，案上一幅畫靜靜展開著，梨樹下一個綠衣少女仰頭伸出雙手接飄落的花瓣，少女綠色發帶隨風揚起在粉白的花瓣織就的夢境里。那少女眉眼還沒長開，面頰紅潤飽滿，眉眼中的靈動秀麗卻隱約可見。愛，而不得。連心意也不能說出。他透明的手指輕輕拂過含笑的嘴角，靈動的眼睛，烏黑的發頂。冰涼手蓋在畫上，她就要出嫁了吧，心中劇痛，生生嘔出一口鮮血。沉香斷續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水。也罷，也罷。

“少爺，你沒事吧？”弄硯在門外試探地問一聲。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靜，就在弄硯忍不住要沖進來時，屋里傳來虛弱地一聲“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