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的窈窕居跟前廳距離不遠，荏苒仔細觀察了一下地形和方向，發現自己只要穿過一個小花園就能到達前廳的側面窗戶，從而清除的看到前廳里面孟順年的會客以及平日里前廳的一切，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很有利的條件。

窈窕居，居如其名，里面的確有很多窈窕美女啊。管家剛帶她走進窈窕居的院子，門口就出現了一群女子，藍紫紅綠，高矮胖瘦，各有風格，見荏苒進來，都齊齊地用一種算不上友好的眼神看著她，荏苒不由地向管家投去疑惑的目光。

“敢問姑娘如何稱呼？”管家偏過頭問荏苒。

“民女碧影。”荏苒輕聲答道。

“這位是新來的姑娘碧影，還請各位姑娘照顧些。”管家向著那群女人介紹著，然后又轉過來對荏苒解釋；“這個院子是大人……額……專門設給府上的女眷住的。”

荏苒挑了挑眉，這種說法未免太過于隱晦了些，不就是個安置小妾金屋藏嬌的院子么，怪不得取名窈窕居。

可是想歸想，荏苒還是低眉順眼地行了個禮，說道：“各位姐姐好，碧影這廂有禮了。”

“喲，這姑娘白白嫩嫩的真是美呢。”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荏苒抬頭便看見一襲藍衣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打扮的清新淡雅，可這聲音真是讓人討厭不已，不由得便皺了皺眉頭。

“難怪大人要將她安排到窈窕居呢，“那女子接著說，”要我說呀，這滿院子的女眷都比不上姑娘一個人呢。”

“靈夫人，這話若是被大人聽了去，仔細了你的腦袋。”管家語氣不客氣地出聲提醒。

靈夫人，荏苒在心里默念著，好歹是個妾了。

“哼！”被稱作靈夫人的女子聞言不客氣地沖著荏苒哼了口氣，便揚了揚裙裾轉身回屋，其他女子也紛紛作鳥獸散，院子一下子就冷清了許多。

“姑娘請隨我到這邊來。”管家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荏苒跟著他。

進了屋子荏苒便暗暗打量起來，屋子的擺設風格跟大堂相似，只是細節之處更像是女子的閨房，就連墻上掛著的字畫都帶了絲柔美之意，荏苒心里忖著，這孟順年竟也是個細心之人。

“屋子是剛剛派人收拾好的，時間倉促，不妥之處還請姑娘莫怪，待會我就安排個丫鬟來伺候姑娘的起居，姑娘若有什么需要盡管說便是。”

“管家是在是客氣了，民女出身平寒，倒真是不需要人服侍的。”荏苒微微頷首。

管家聞言也不再多說什么，行了個禮之后便出了門，不一會便有個小姑娘過來，看著也就是十三四歲的樣子，人倒是機靈，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倒也乖巧，進來就對荏苒說：“管家讓我過來伺候姑娘，姑娘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去哪里玩，就跟小水說一聲，到了這府里啊，您就放開吩咐就成。”

“你叫小水？”荏苒抬起頭望了小丫鬟一眼。

“是，姑娘可是餓了？那小水去廚房端些吃的來。”

“不，”荏苒擺擺手，“你家大人……何時會回來啊？”

問過之后荏苒就后悔了，因為她瞥見了小水臉上那一抹曖昧的神色，“姑娘可是想念大人了？”

荏苒的臉色突然間變得極其不自然，“沒有的事。”她說。

只不過想看看自己什么時候能下手而已。

不過現在看來，必須還要在府上多待一段時間才是，若是她以來孟順年就死了，必定是有人要懷疑他的，若是大溟族以牙還牙，恐怕父親那邊也不好交代了。

“大人這時候應該是進宮了，晚上才會回來的吧。”小水又接著說。

“晚上他會回來？”荏苒心下詫異，這孟順年出了名的好色花心，難道晚上不會留戀青樓么？

似乎是看出了荏苒的疑惑，小水說道：“我們大人才不像外面傳的那樣惡跡累累，大人可是大好人呢，大人每年都會撥出府中的銀子賑濟因戰事而流離失所的百姓，能收的全都收進府里做下人了，青樓大人也不是每晚都去，只在跟朝中大人有要事相告的時候才會去。”

大……好人？荏苒挑了挑眉。怎會跟韓適景在軍中描述的完全不一樣？

“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平日里在廚房做事，下人們茶余飯后的都會說說大人的事跡，久而久之也就知道了。”

荏苒點點頭，這里面似乎是有什么疑團啊，還是等把這些事情先弄清楚再說吧。

“姑娘？姑娘？”

“啊……啊？”見小水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荏苒才從自己的思緒中醒過來，小水只當她是在想念孟順年，便也沒有多問什么，只說飯點也到了，要去廚房給她張羅點吃的，她點點頭也由她去了。

“姑娘！姑娘！”小水再回來時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后了，荏苒已經在軟榻上昏昏欲睡，醒來發現小水站在榻前，空手。

“飯呢？”

“大人自宮里回來了，在前廳呢，說要跟姑娘一道用膳。”小水臉上的驚喜滿滿的都快要溢出來了。

“跟我一道？”荏苒緩緩起身，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胳膊和腰背，思考了一下還是跟著小水去了前廳。

早已經掌上燈的前廳燈火通明，尤其是安放在最中間的那顆夜明珠，足足有兩個拳頭那么大，將前廳照的如同白晝一般。

“來了？”見荏苒跟在小水身后到了前廳，孟順年微微點了點頭，“坐吧。”

荏苒行了個禮，見孟順年手指著他身旁的座位有些猶豫，可是想著自己來這邊就是要靠近他的也就釋然了，然后在他身旁坐下。

“看見管家給你安排的屋子了？覺得如何？要是有什么不滿意的讓他們改便是。”孟順年一邊往荏苒碗里夾著菜一邊對著她說，語氣溫柔似能滴出水來，荏苒有一瞬間的愣神，但是很快又恢復過來，對著孟順年笑了笑，安靜的吃碗里的菜。

“大人這幾日都是這般忙碌么？”荏苒突然問道。

“也不是，就是最近大溟跟晟澧戰事吃緊，箭在弦上的關頭，宮里的事情難免多些。怎么了？你可是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碧影剛來這府里，對什么都不熟悉，還想讓大人帶碧影到處走走轉轉呢。”荏苒低眉順眼，面帶緋紅，一副百依百順的樣子看的孟順年心里一動。

“也不是什么大事，吃完飯咱就到院子里轉轉吧，今兒個月亮還不錯，明兒我早點從宮里回來便是。”孟順年吃了一口菜，轉而說道。

聞言荏苒開心一笑，“那就謝謝大人了。”

吃完飯之后孟順年帶著荏苒一道在院子里散步，月亮的清輝灑在地上，大溟族的疆域并不如晟澧遼闊，一個軍師的宅子也不可能會占地很廣，院子當然沒有在晟澧的將軍府的院子大，但是此時此刻，這個用白色緞帶束著發的男人站在她身邊，跟她一起在院子里散步，月亮的銀光就這樣打在他身上，荏苒突然就有了寧靜的感覺，她甚至第一次覺得，人長的帥一點，也是有好處的，比如在有月亮的晚上迷死個敵國的女人什么的。

“碧影啊。”孟順年突然開口將荏苒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

“怎么了大人？”

“以后別叫大人了，就叫我順年吧，聽著也親切，我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人出身。”

“嗯。”荏苒點頭應著，又扭頭看著這個站在身旁抬頭望月的男人，他似乎并不是韓適景口中那樣無可救藥的惡人，這中間，一定有什么事情才對。

良久，荏苒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雙溫熱的大掌握住，心里一驚本能的想收回來，不料握著她的掌卻越收越緊，直到她再也掙不開。

“碧影，就待在這府里可好？”身邊的男人突然開口。

“啊？”荏苒扭頭望著他，“大人說笑了，碧影現在就待在府現下除了大人府上，碧影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了。”

當然，荏苒這么說話的時候自己也是有些鄙視自己的，怎么來孟順年這兒之后自己就這么能裝呢？居然還是這么矯情的一種……

“我的意思是……”

“嗯？”看著孟順年欲言又止的表情荏苒哼了一個鼻音示意他接著說，這么說好像有點荏苒是女王的意思了，而事實是荏苒現在正在裝一個小鳥依人的女人，這種情形一般出現在她要求人的時候，她若是不求人了立馬翻臉女王起來是很正常的，現下這種情況是荏苒必須要求著孟順年求你了過來讓我殺了吧，所以她很小鳥依人，也不應該是哼一聲示意孟順年接著說，而是一臉春意又一臉羞澀地鼓勵孟順年直接把自己的要求說出來。

“沒事，沒什么，時間也不早了，我送你去房間休息吧。”孟順年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久，想了想終是沒有說什么，牽著她的手把她送回房間之后便走了，只留下荏苒一個人在房間里思考著，以韓適景描述的為標準的話，孟順您今天也太不對勁兒了。

搖著頭走向浴桶想泡個澡放松一下，不了卻絆到了垂下來的簾子，一個重心不穩就要摔倒在地地上，大地離她越來越近，眼看著就要跟地板來一個親密接觸，身體卻已經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這么想念我也不用如此急切地投懷送抱吧？”調侃的聲音自耳邊響起，荏苒猛地睜開眼睛，便看見了韓適景登徒子一般放大的笑臉，于是急急忙忙的從一、他懷里出來，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站穩。

“你怎么進來的？這可是孟府。”荏苒一臉緊張，推著他走到簾子后面去，生怕被人發現一切都穿幫了

不料那廝卻二大爺一般的坐到了一邊的太師椅上，肆無忌憚地吃起了桌上的葡萄，“區區一個孟府，還難不倒我。”

荏苒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又問道，“你來干嘛？”

“監督你的工作完成得怎么樣了。”

“現在你看到了？我很認真的在完成工作，你可以走了么？”說著便要把韓適景往窗子的方向推。

“哦？你在很認真地工作么？我看到的怎么是你在跟一個男人花前月下啊，而且這個男人還是你這次要刺殺的對象吧？”某人盯著一顆葡萄涼涼的開口。

“我總要先穩住孟順年讓他開始信任我啊，不然我剛來孟順年就死了，他們很容易懷疑我的，再順著一查，大溟族肯定會跟晟澧國宣戰，這樣一來不就亂了么？”荏苒忽略掉他語氣中的嘲諷，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道。

“晟澧國會害怕跟大溟開戰么？別天真了，兩國開戰在所難免，你也不用擔心開戰的問題，殺掉孟順年晟澧國的勝算就又多了三成你明白么？”

“是，我知道了，你快走吧，讓人發現總是不好的。”

聞言韓適景才搬開窗口的花盆身手靈活地翻上窗臺，末了還瞥了荏苒一眼，警告性地說：“人心一軟，哪怕只是一瞬間的猶豫，也什么事情都辦不了了，聽好了嗎？”

荏苒看著他的眼睛，里面除了冰冷，再也沒有其他的什么情緒，終于，她點了點頭，韓適景得到了保證，然后才離去。荏苒將花盆放在原位，就著窗口的椅子坐了下來。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一個人要經歷多少的生離死別才會有那樣冰冷的一雙眼睛，才會有那樣波瀾不驚的心緒，她突然間意識到，韓適景這個人，也許沒有表面上那樣溫文爾雅是個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