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陰雨漣漪，古老的城潮濕，青石板上苔痕蔓延，這春色似乎都能深入人心。

天際晨曦微亮，不遠處高高的城墻上，站崗的士兵不知道換了多少次，那雨水順著斑駁的城墻，無盡擴散。

云歡撐著黃色的油紙傘，從風華匯出來，她興致突起地沒有坐黃包車，而是順著古老的街道往住處走，一身白色繡梅的旗袍，外面罩著一條及腰的貂毛皮草。

她記得，這皮草是去年那個男人送給她的，她很少穿，一直放在風華匯的后臺她的單獨梳妝室內，今天回來得晚，天氣太冷，她才拿出來穿的。

關于那個男人的一切，她總是不愿意多想，生怕長滿鐵銹，斑駁脫落的記憶大門會打開，然后不可收拾。

遠處的狗吠聲四起，伴隨著那狗吠聲，她隱約聽見了幾聲槍聲，隔著幾條街，喧囂聲嘩然。

云歡的腳步頓了頓，高跟鞋在青石板上踏出了飛揚的水花，把她雪白的裙擺沾濕。

女子有精致的輪廓，略微低頭看著那被沾濕的衣擺，秀眉微蹙，她有嚴重的潔癖，沾不得一點的塵埃。

隱約可以看見火把的亮光，人聲沸騰，似乎有人在高喊著“有刺客”，然后便是密密麻麻的槍聲。她看著那方向，是城西的警察局方向。

云歡看了街道兩邊逐漸變逐為洋樓的街道，唇邊微微冷笑，最近城里似乎有些不安生，時不時的，就有所謂的刺客。

日軍駐城不過是半月，偏生的，就已經開始不安寧，都說大軍閥陸家甘為賣~國~賊，不動一兵，答應讓日軍入城。

她彎起嘴角涼涼地笑了笑，倒是有些興致盎然地想知道，在這漫天的咒罵聲中，元帥府內的那個男人，怎得安生？

覺得自己有些幸災樂禍了，云歡涼薄地淺笑，總是這樣的，他不好，她就莫名的，感到痛快。

槍聲似乎近了，云歡在自己的小洋樓前站住了腳，看著不遠處的火把洶涌而來，程嫂早就已經等在了門口，看見云歡，欣喜地過來接她進門。

“小姐，快進去，這城內又不平靜了，正在到處搜刺客呢?！背躺旱土寺曇?，開了身后的黑漆大鐵門，讓她進了庭院。

云歡的點點頭，腿才剛伸出，就有黑影撲過來，沖撞到了她，云歡站不穩，連連倒退了好幾步，撞上了身后的程嫂，才被她扶住。

門口昏黃的燈光下，程嫂扶著她站了起來，云歡眉尖輕蹙，厭惡地看著衣服上大幅大幅的鮮血，目光稍移，然后她就看見了那個滿身鮮血的男人，正派的西裝馬甲，黑色的風衣，那衣袖下，依舊可以看見半截黑洞洞的槍支。

她依稀可以看見男人有很出色的臉，薄唇挺鼻，那神態明明有些溫潤，偏生的那眼睛暗紅，半跪在地上，臉色蒼白地抬頭看她，想必是流了不少血。

程嫂看見這番光景，嚇得擋在了云歡的面前，不斷地倒退，也知道了這眼前的男人，定然是被人追殺的刺客。

“你..你快走...不然我喊人了..”程嫂的聲音顫抖，斷斷續續地開口，手張開來，護著身后的云歡。

男人不說話，似乎是左肩上中了槍，右手正捂著傷口，鮮血還是沾濕了他里面白色的襯衫。

他慢慢地站了起來，眼看著那追趕的人群已經近了，火把照亮了那街道，從這邊出去，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