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命運境里的真實與改變
- 眾生·浮世相
- 故人老友
- 3018字
- 2015-12-28 10:45:15
天亮之后,原臻和幕琛道別。道別時才知道,她原來是在公子扶鈺城郊的別院。
幕琛和扶言站在一條線上,如今又和扶鈺親近,想來扶鈺也是他們的人。扶言和扶蘇都是扶鈺的哥哥,但按道理扶鈺應該更親近扶蘇,畢竟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血親,但權利的魅力真是無限大,為了權利,人人都可以拋棄親情血緣。
原臻知道她沒有資格說什么,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遵守的是叢林法則。就像她,也是因為某種原因才留在扶蘇身邊,因為她隱約明白,自己最后要從扶蘇身上得到的什么,在拿走那個東西之前,她只有幫他做一點事,才能彌補自己的虧欠,才能讓自己心安。所以想起昨天和幕琛的爭執,真是覺得好沒意思。
誰又不是圣人,誰不是為自己呢?
入城之時,她看見大群人圍在城墻根,對墻上告示指指點點,不由得好奇心作祟,想去探一探究竟。奈何人太多,任她有見縫插針的本領也擠不進去,只好就此放棄。但又著實想知道發生了什么,只好向前邊兩位仁兄打聽。她臉上帶著諂媚的笑意,“這位兄臺,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會有這么多人?”她邊說還不忘比劃,雙手在身前劃出一個大圈,以表示人究竟有多少。
兩個貌似有點見識的仁兄,側身為她解釋:“是這樣,今天世子府出了告示,說世子妃不守婦德,要出妻”。
原臻半晌沒有反應過來,那位仁兄看她一副茫然,不無好心的解釋,“這也是理所當然,自己的妻子和弟弟偷情,任誰能接受,世子如今這樣做也是人之常情”。
旁邊的人極其不滿,“什么人之常情,世子他隨心所欲,有沒有考慮過后果,文慕公主可是夏宣公的明珠,如今女兒被休,他一氣之下,攻打周國也說不定,說到底吃虧還是周國”。
“那你的意思是讓世子吃這啞巴虧了?”那人立刻反駁回去,“打就打嘛,誰怕誰”。
“......”
“......”
他們還在爭執,原臻卻聽不進去,出妻?她記得文慕公主從城墻上跳下來,也是因為扶蘇要出妻,難道就是今天?
她立刻撒丫子跑起來,心里默念“千萬不要,千萬不要,一定來的及,一定要攔住她,雖然她沒有為扶蘇留住蕎蘿,但一定為他留住慕長生。外界說扶蘇出妻是因為文慕公主給他帶了綠帽子,但她知道是為了蕎蘿的死。可蕎蘿之死并不是因為公主,她只是中了扶言的攝魂術,被他利用了。
扶蘇不知道,但一定要讓他知道,她只要攔下公主,只要和扶蘇解釋清楚,文慕公主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可那之后呢,如果她真的改了公主的命運,會發生什么事情,她卻沒時間去想。
只是正當她挽起袖子撒丫子瘋跑時,胳膊卻突然被人一帶,迫使她不得不停下來。停下來,看到一個帶著黑紗斗笠的人。原臻正想沖他大喊,放開我,卻聽見他低低的道,“瀧兒,是我”。到嘴邊的話硬是吞了下去,東音拉著她到角落里,掀開黑紗,果真是他,她詫異的問:“師兄,你這么會在周國?”
東音掃了一下周圍,“來找你”,原臻更奇怪,“找我,為什么?”,看他一副謹慎模樣,探頭問,“怎么,有人在跟蹤師兄嗎?”話音剛落,想起自己還有十萬火急的事要辦,立刻彈出兩三步遠,“哎呀,我都把正事忘了,師兄,先不說了,我有急事,我們以后再說”,剛跑兩步,又退回來,“我去哪里找師兄?”
“七秀居”,東音說完這句話,她又已經跑遠,看著她跑步的姿勢像跳一般,東音不禁搖了搖頭。
琉璃闖進來的時候,慕長生,正在繪一副《嶺上梅闌》,受傷的左手纏著的厚厚紗布上隱約沁出血絲,像糾纏不清的紅色絲線。
琉璃扶著門框,喘息如柱,卻不肯歇一下,好像即使死,也要把那句話說出來,“公主,世子他......,他......昭告天下,說公主有失婦德,要出妻”。
“啪”,手中的紫毫筆生生被折斷,墨點濺到宣紙上,慕長生抬頭掃了一眼,復又低頭一動不動。
琉璃卻已經嚇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拉著她的裙擺,“公主,我知道公主過的不痛快,這樣也好,我們回去,回到夏國,讓君上替公主出這口惡氣,公主下嫁周國,已是委屈,還被他們這樣羞辱,他們真是太過分了”。
慕長生俯身把她拉起來,唇邊似乎帶著笑意,臉色卻蒼白的透明,“你哭什么,他又不是要殺我,不過出妻而已”,還溫柔的為她擦了眼淚,嗔怪道:“一點小事把你嚇成這樣,虧你跟了我這么多年”。
琉璃怔怔的看著她,總覺得有哪里不對,指尖顫抖的拉著她的袖子,“公主,你不要這樣,琉璃害怕”。
她眼角仍是笑著,“怕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說著撿起折斷的筆,身體卻不穩向前一傾,嘔出一口血來,血濺到宣紙上,和墨點奇異的重合,朵朵開在枝頭,紅的艷麗,紅的詭異。
琉璃一下子又嚇哭了,顫抖著去扶她,卻被推開,受傷的左手撐著長案,刀鋒劃過手指,是深可見骨的口子,想象中應該很疼,可她卻渾然不在意,眉頭緊蹙,“出妻?”好像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他要出妻?”
琉璃不安的喚她,“公主......”,卻沒有得到回應,良久,慕長生用衣袖抹了一下艷麗的嘴唇,刺目的紅染上孔雀藍的袖口,像一朵栩栩如生的妖花,她問,“他在哪里?”
琉璃思量了一下,才敢回答:“世子在孤竹樓”,慕長生拖著逶迤長裙,一路行至孤竹樓下,守衛攔住她,她像是懶的多看一眼,“讓開”。
守衛絲毫不讓步,“世子說他不想見到公主,公主請回吧”。
慕長生突然輕笑出聲,妖嬈的眉眼像一朵薔薇花驟然綻放在陽光下,那樣絕世無雙的一張臉。守衛明顯怔了一下,慕長生冷冷的問,“他不想再見我,他這樣說的?”
守衛別開眼,回答,“公主請回”。
慕長生退了幾步,抬眼看樓上,扶蘇倚在扶欄處,傷口處洇出絲絲血跡,面前跪著一堆大臣,正在極力說服他,希望他改變主意。
秋日的陽光下,慕長生立在階前,笑的艷麗,好像是調皮的少女在和她的情人賭氣,“不想見,我偏讓你見”。
琉璃心中卻抖的厲害,她跟了公主這么些年,多少解公主的脾氣,這個時候,公主這種反應,多半是要做出一些驚世駭俗的事,只是琉璃并不知道這次她將做什么。
慕長生朝孤竹臺的方向走去,孤竹臺與孤竹樓相對應,是世子府最高的建筑,她把琉璃留在臺下,一個人走過一千階梯,亭亭的立在孤竹臺上。
原臻穿過孤竹樓,看見立在孤竹臺下的琉璃,上氣不接下氣的問,“公主呢,是不是上了孤竹臺?”
琉璃莫名的點了點頭,不知她為什么如此著急。
原臻沖了上去。
雨后的天空藍的像水洗過一樣,大雁南歸,空氣中帶著泥土的清新,風拂過她的臉頰,帶起長發,慕長生亭亭的立在那,陽光自身后扯出修長的身影。
高臺之上,她想到慕長依,想到那張芙蕖花般的臉,微閉上眼睛,嘴角帶著奇異的笑,“長依,你看,我的結局,是不是比你好多了?”
翻身跳下去,原臻在她翻身時,一個手刀落在她的后脖頸,慕長生頓時像一個弱不禁風的紙人一樣,暈倒在地。
原臻長長吁了一口氣。
氣爽的時節,晴空一鶴排云上,黛色遠山在白云間若隱若現,扶蘇蹌踉的登上孤竹臺,雪白的衣袍,沁出血跡,像一朵艷麗的薔薇花。
他的指尖顫抖的貼上她蒼白的臉頰,像嚇了一跳似的,極力克制著恐懼,“她剛才是在做什么?”
原臻嘆了氣,“公主想跳下高臺”,頓了頓,又道:“蕎蘿不是因公主而死,而是......”
“我知道”,她的話未完,就被扶蘇打斷,好像怕嚇著誰,他的聲音輕的響一陣風。
原臻怔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的確不明白怎么回事,她在命運境里看到的只是關于慕長生的部分,關于扶蘇的,她一點都不知道。
扶蘇顫抖的抱起她,臉色卻蒼白如紙,不知是因著受傷的緣故,還是剛才被嚇到,只見他緊緊的抱她,像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聲音卻抖的像秋日枝頭搖搖欲墜的枯葉,“我已經失去蕎蘿,你也還要如此嗎?”
風拂過,帶來桂子的清香,從孤竹臺望過去,可以看見茶陵城外的黛色遠山,云霧繚繞,滿山的桂子飄香。
扶蘇抱著慕長生經過她身邊時,停了一下,聲音輕輕的,卻帶著不容置疑,“姑娘”,頓了頓,“是時候幫我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