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霍湮直接在原臻面前跪下去。

原臻嚇了一跳，忙攔她，卻被拒絕。她神色正經的不像話，說出的話，卻那么可笑。她說，“請姑娘幫我”。

這話本來不可笑，從霍湮口中說出來，才覺得可笑。霍湮即使卑微，也高傲的不像話。如今肯這樣求她，倒讓原臻這個被求之人心中惶恐。

她要扶她起來，仍被拒絕，“請姑娘聽我說完”。

霍湮特別偏愛冷色，仍是藍色衣裙，裙角開滿了曇花。秋日燦爛的陽光透過窗牖灑進來，落在烏黑濃密的睫毛上，宛如一次雨霧般的薄紗。她的聲音冷的不帶任何情緒，“姑娘曾經說，如果有一天，有些事情重要到我拿這顆心去換，無論是什么，姑娘都會滿足，而且還可以幫我續命”。

原臻點點頭，不知她為何舊事重提，又道：“你說過，我永遠等不到那一日”。

淡淡檀香帶著深秋的涼意飄入心肺，深潭湖水的眼睛，顫了一顫，又重歸平靜，“可是我錯了”。頓了頓，“如果姑娘還想得到這顆心，我愿意交出來”。

她的話讓原臻出乎意料，但又覺得理所應當。原臻皺了眉，“你想要我幫你什么？”

手指撫上心口，微微有些顫抖，神色卻堅定，不容質疑，“我想擺脫殺手的身份”。

“為什么？”原臻脫口問出。

霍湮眸中泛出柔和光，仿佛波光瀲滟的一池春水。她的聲音淡淡的，卻不在是冷，而是像水一樣。那樣的語氣，那眉間的神色，讓原臻想起另一個人來。

她心中怵然一驚，為什么會覺得霍湮和相城愈來愈像了？

霍湮道：“我想嫁給相城，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而不是一個只能藏于暗處的殺手”。

“你不能嫁給他”，原臻無意識的脫口而出。說完自己就愣了。為什么不能嫁給相城，他們兩個有好結果，不是她一直期盼的么？

霍湮只是道：“我能不能嫁給他，不勞姑娘操心。我來只是為了做成這一樁交易。各取所需，求姑娘成全”。

原臻怔怔看著她，“你肯定知道，即使最強大的續命術，最多也只能維持三年，你真的要拿這顆心，去換三年虛幻時光？”

霍湮淡淡的，“姑娘留在我身邊，不就是為了等這一天么，如今，我既然自愿，難道姑娘還不愿意了？”

原臻張了張口，說不出話。

是，她留在她身邊，是為了等這一天?？蛇@一天真的來了，她卻心有不忍。人生百年，尚覺苦短，何況三年？

嘴角扯出不自覺苦笑，“你絕對不后悔？”

“我從來不會后悔”。

就七個字，原臻就已經明白了。她揉揉額頭，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盡管很多時候，她都刻意的忽略了這個問題，可還是來了。

就像當初，她明知道扶蘇的結局，卻從來不想去他的命運境看看究竟。因為她害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要改變什么。

可那些改變，對于她來說，是沒有好處的。

她也很自私。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任別人被命運玩弄，卻從不插手。

如今，又到霍湮了。

腦子有點疼，她道：“你想我怎么幫你？”

東音和若水大師在大相國寺樹下對弈，秋日的陽光靜默的旋在頭頂，菩提樹下落葉滿地，他執了黑子思索良久。扶?；ǖ陌导y纏繞在寬大的袖口，他唇畔勾出溫柔的弧度，落下一子。

那笑容一剎那的綻放，仿偌世間萬花齊放。

原臻站在花影里怔怔的看著，心里卻突然覺得失落。這樣很不得勁的感覺，可以叫做失落么？

師兄。她叫他師兄，卻從來沒有同門情誼。

她和他，不過有幾日的情誼，算不上深交。他救她，也是因為同門情誼。所以如果他瞞了她什么，她不應該覺得失落傷心。

原臻看著緩步而來的東音，玄衣袍出清冷孤傲的性子，劍眉星目，他淡淡道：“今天怎么沒有下山，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原臻抿了抿唇角，“師兄，當初為什么要救我？”

東音無所謂的笑了笑，“什么為什么，救就是救，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原臻笑了笑，唇畔卻帶著一絲氣苦?！叭绻蚁肭髱熜忠患拢瑤熜謺饝颐?？”

東音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會兒，“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