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命運
- 眾生·浮世相
- 故人老友
- 2563字
- 2015-12-28 10:45:15
吃完飯后,幕琛和她一路來到安逸居后院,原臻掃到廊前的榕樹和萱草,想起那夜倉皇出逃的情形,又想起她闖入幕琛的房間,不過隔了兩日時間,變化卻這樣大。她記得他,他卻不知道她,真不知道是諷刺還是天意。可無論怎么樣,至少現(xiàn)在他知道她是原臻,這就是進步,她想,可她卻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什么意義,她看著他,只是不想被他忘記,可不被忘記又有什么用,她并不知道。
很多事,她都不愿意往深里去想。
幕琛站在廊前斜斜看著她上樓,天邊橙色的夕陽給他鍍上一層暖色,身后的萱草開出大朵的花,那花有著夕陽一樣的顏色,百合一樣的花朵,他像汩汩流動著泉水的泉眼,平靜而安穩(wěn),卻不帶任何感情和溫度,時間把他的身影拉的遙遠而模糊。
直到現(xiàn)在,她也不清楚那天晚上怎么會認出他。在此之前,九年前,那個沒有回來的少年,很多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是忘了的,她想要重新開始生活,想擺脫從前那個卑微的自己,她時常告訴自己,她跟以前不一樣,她不在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窩在角落任人打罵的女孩,可記憶卻像刻在骨子里,她時常會在某個夜晚尖叫著醒來,心有余悸的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夢中父親兇神惡煞的打她罵她,夢中少年頭也不回的走開,留下她一個人。
那個少年,她不熟悉,甚至是完全陌生,卻被她寄予太多希望,她把信任交給他,他卻拋下她。
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遇見他,即使遇見也不會認出,可那天晚上,他用劍指著她,他說出第一句話,她就清清楚楚的知道是他。
不知道他和她的遇見是不是帶有宿命的東西在里邊,但她一向很相信人是有宿命的。
既然命運讓他們相遇,那她就順應(yīng)天意。
師父說她可以預(yù)測命運,卻不能妄想修改命運,無論是喜悲,只能冷眼旁觀。
師父說沒有誰能改變誰的命運,如果你想改變,結(jié)果只會更糟,能改變命運能抵抗命運的,只有命運本身。
下山這一年時間里,她見過不少人,替很多人算命,生離死別,悲歡離合,看了很多,知道命運的玄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兢兢戰(zhàn)戰(zhàn),最后都逃不脫。
所以她從沒想過改變什么,與其說沒有野心,不如說太懶,懶的解讀命運,對抗命運,只想順其自然。
晚上,掌燈時分,原臻坐在案前看書,那是她從扶搖山帶的關(guān)于巫山禁術(shù)的書,案上的蠟燭燃成一捧淚滑下燭臺,風(fēng)從半開的窗牖吹進來,燭火懨懨欲滅,原臻揉了揉有點發(fā)澀的眼睛,起身去關(guān)窗牖,剛走兩步,燭火一閃,一個影子從窗里躍進來,同時手中的折扇向她出手。原臻下意識去接,奈何她一身法術(shù),劍術(shù)卻不怎么樣,師父常說,法術(shù)雖然很強大,但遇到劍術(shù)高手根本就施展不開,誠是智者之言。所以她修習(xí)法術(shù)的同時,師父也會教她劍術(shù),但她總是不用心學(xué)現(xiàn)在好了,對方的出手極快又準,她根本無法對招,兩個推挪之間,對方手中的折扇已經(jīng)逼住她的肩頭,她無法動彈。
就在這瞬間,她看清襲擊她的人,竟然是那個白衣青年,周國的世子扶蘇!
他笑著收起折扇,“姑娘這樣的武功,竟也能偷襲我,姑娘是怎么想的?”話里不帶一絲惡意。
燭火把他的影子拉的頎長,落在格子的門窗上,原臻看著這個在暖黃燭光下越發(fā)顯的眉目如畫輪廓清晰的青年,一襲白衣上繡著雅致青竹,眉間點染出淡淡英氣,她心里卻涌上一陣莫名其妙的悲傷,一種近乎平靜的悲傷。
見她不說話,扶蘇蹙著眉問,“姑娘被我嚇到了?”
原臻回過神來望住他,想從他身上得到一些線索,好讓她理出頭緒,卻看不出有什么特別,扶蘇,周國世子,跟巫山宗有什么關(guān)系,跟鳳凰泣血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臻姑娘?”他帶著探究的目光喚她。
她被這一聲喚醒,猛的從思考中抽離,“公子來此有何貴干?”
扶蘇手中折扇又一搭沒一搭的叩著手腕,“姑娘白日偷襲我,又莫名其妙的暈倒,于情于理我都該來問候一下,不是嗎?”
原臻思考了一下,好像的確是這樣,如果她莫名其妙的被襲擊,且還能找到那人的情況下,也一定會去興師問罪。
扶蘇見她又不說話,輕笑著解釋:“姑娘不必擔(dān)心,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只是對姑娘有點好奇,而且無法理解姑娘的行為,所以才冒昧打擾的”。
原臻怔了怔,那雙眼睛帶著毫不掩飾的笑意,禮貌而真誠,不似她一貫見到的疏離,她忽然覺得這樣惡意揣測他,真是很卑鄙呢。意識到這點,她忙引他在案前坐下,為他倒茶,“白天一定覺得很荒唐吧,其實我也不知是為什么,就向公子出了手,自己都無法控制”,頓了頓續(xù)道:“這樣解釋,公子是不是覺得也挺荒唐的?”她在心里默默回答自己,是挺荒唐的,要是我聽到這樣的解釋,一定會怒火攻心,也太沒誠意了些,自己卻又反駁道:可事實就是這樣啊,她說的的確是真話,雖然這真話有點像借口。
扶蘇扣著杯子,抬眼看,“姑娘多心了,我并不覺得荒唐,很多事情都無法用原因來解釋”。
原臻微怔,這樣的回答真出乎意料,不過這話雖然有點像場面話,但很可能是真心的,因為他的確不必對自己這樣偽裝。
他笑,“姑娘是不是在想這話是不是真心的?是真心的,比如今天,我明明跟姑娘沒見過面,卻有一種舊相識的感覺,這也是無法解釋的”。
原臻又怔住。
他續(xù)道:“總感覺以后會跟姑娘有什么聯(lián)系,但又說不出究竟是怎樣的聯(lián)系,很奇怪很微妙吧”,說完自己也笑了,可能是說的話很可笑吧。
原臻這次反應(yīng)很快,因為想到,他說的可能的聯(lián)系,是她腕上的鳳凰泣血。
果不其然,他接著問“姑娘的血鐲挺別致的,我跟姑娘第一次見面就注意到了,我能看看么?”
他的話音剛落,原臻左手就握住他放在案上的右手,鳳凰泣血見到他有那么大的反應(yīng),他們必定有什么聯(lián)系。她握住他的手,一種奇異的感覺立刻傳遍全身,腦海中一閃而過很多畫面,她看的不太真切,想記住什么,卻什么都記不住??伤酪稽c,畫面中有著同樣的主人公,眼前的白衣青年,扶蘇。
扶蘇愣怔了一下,隨即抬起她的手腕,在燭光下細細的看,凝血朱砂的血鐲帶著妖異而鬼魅的氣息,他用右手揉了揉額角,“不知為什么,看著姑娘的手鐲,總有種眩暈的感覺,姑娘有這種感覺么?
原臻搖搖頭,他兀自輕笑,“可能是我多想了”,說著從起身,像是想起什么,“還沒跟姑娘正式介紹自己,在下扶蘇,還望姑娘不要介意在下今日冒昧之舉”。
原臻起身離席,“哪里是冒昧,能與公子結(jié)識,是我的榮幸,在下原臻”。
扶蘇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明日還要進宮面見公主,得回去收拾一番,今次就不打攪姑娘了”,說完是禮貌的頷首。
“公主,文慕公主么?”原臻立刻激動起來。
“嗯,是文慕公主,有何不妥么?”扶蘇微微有點詫異她的反應(yīng)。
原臻察覺自己的失態(tài),便壓住打了雞血的心,刻意表現(xiàn)出一副云淡風(fēng)清的模樣,“我可以和公子一起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