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拒婚
- 眾生·浮世相
- 故人老友
- 2722字
- 2015-12-28 10:45:15
安逸居的大堂中央,置著一只巨大青銅貔貅,貔貅能吞萬物而從不泄,故有納食四方之財?shù)脑⒁猓院芏嗫蜅6贾悯鳎郧筘斣礉L滾。
大堂東西兩側分布用帷幕垂頭,里面坐著各式各樣的食客,東西兩側又劈出一方舞臺,伴隨著春喜之樂,舞姬翩翩起舞,食客一邊欣賞曼妙舞姿,一邊用餐。原臻在角落的一張案前坐下,要了一碟花生米,一碟小牛肉,心思卻不在吃飯上,既然幕琛說走一圈就能知道白衣青年的身份,想來東安一定有事發(fā)生,而且是關于白衣青年的。
然后她就聽到一件事,幾乎全廳的食客們都在議論的事。
原來,周國世子近日出使夏國,夏宣公有意把文慕公主許配他,夏本是諸侯三大強國之一,和夏聯(lián)姻就意味著周國有了靠山,其他國家攻打周國多少就會有顧慮,且不說政治上的考慮,就是公主本人也有不可阻擋的吸引力。聞名列國的美人,多少王孫公子慕名而來,只為一睹芳容,現(xiàn)在被許配周國世子,扶蘇該是怎么樣幸運,周國該是怎么樣幸運。然而不可思議是世子竟然拒絕了這樁婚事,理由是,夏國太大,周國太小,周國配不上公主,所以不能承接夏公美意。
此事一經(jīng)傳出,整個東安都沸騰了,驕傲高貴的文慕公主,被周國世子在天下人面前擺了一道,譚國世子兩次求而不得,周國得而不要,坊間關于此事流傳著各式各樣的版本,版本一說,文慕公主風流,與諸國公子有扯不清的關系,扶蘇嫌棄她作風放蕩,所以拒婚,版本二說,扶蘇朝見東都天子時,愛慕上王室公主,所以不喜文慕公主,版本三更厲害,說文慕公主長的其丑無比,根本不似盛傳那樣美貌,扶蘇見后,自覺受騙,便當場拒絕,搞得公主很沒面子,要立刻尋死,幸好被侍女攔住......
原臻聽了覺得特別可笑,沒想到東安人的八卦的能力這么強,而且還善于向事件深處挖掘,每個版本都有板有眼,讓人恍惚覺得每個版本都是成立的。然而傳聞并不是她在意的,她在意的是那個白衣青年,難道他是周國世子扶蘇么?
正兀自想著,一位侍女從勾起的帷幕后走出,聲音恰到好處的輕柔,“打擾姑娘,有位客人想與姑娘拼桌一聚,可否?”原臻微微詫異后,點頭,心想自己在東安識人不多,會是誰?
藍色錦衣,右手握著一把扇子,舉手投足不落風雅,他閑閑的在對面坐下,看著原臻詫異的眼神微微一笑,“我說以后想跟姑娘多多見面,你看,果不其然,我們這么有緣”,話說的欣喜,調子仍是淡淡的。
原臻放下手中木箸,雙手垂在身體兩側,微微握緊,“公子和我同住安逸居,在這里遇見,實屬平常,怎么說是有緣呢?”
幕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怎么,引起我注意后,就開始欲擒故縱了?”
原臻在心里翻了個白眼,有侍女前來服侍,幕琛側身和侍女說了話,回頭問:“姑娘想認識的白衣青年,是否已探聽出一二?”原臻壓低聲音道:“周國世子扶蘇?”
幕琛上下的打量她一番,“我只稍提了那么一下,姑娘就能猜出,真是聰明伶俐”。她聽著他稍帶戲謔的話,扁了扁嘴,“現(xiàn)在大街小巷都在說同一件事,我要是猜不出,就笨死了”。
幕琛不置可否的笑笑,“我看姑娘不似夏人,姑娘來自何地?”
“虞國,安陸”原臻回答的同時,眼角不經(jīng)意的打量他,想知道他有會不會想起什么。
幕琛沒有什么特別反應,虞國安陸對他來說是再平凡不過的一個地名,他喝了口茶,輕飄飄的道:“虞國人么,倒記得小時候去過一次安陸,是個好地方”。
她試探性的問,“公子去安陸可有遇見什么難忘的事?”
他蹙眉想了一下,淡淡道:“安陸盛產(chǎn)的玲瓏茶,倒挺合我胃口”。
原臻微微自嘲,果然忘的一干二凈,她真的就卑微到這種地步,連一個模糊的記憶都沒有。
端起杯子晃了晃,她道:“公子既然跟扶蘇公子是朋友,想必也是周國人了?”
其實她并不了解他,就像他不了解她,九年前,她只知他是虞國王室的客人,但至于是誰,她不知道,也沒有機會知道。
幕琛沒有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道:“扶蘇是我表哥”。
侍女端來橢圓白瓷盤,上面盛著削好的生魚片,還帶著淡淡鮮味,幕琛介紹道,“夏國盛產(chǎn)海魚,這道三鮮生魚片更負盛名,姑娘既然來了就嘗嘗吧”。
隔壁突然傳來一陣大笑,一個帶點醉意的壯漢對案前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指點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聞名天下的期池先生,怎么,期池先生也淪落到這番地步?”
食客們聽到這番言詞,紛紛離席圍過來,想一睹名士風采,因是隔壁,原臻極易看清那邊情況,有士子模樣的人接話道:“期池?可是那位向夏公獻策,欲助夏國獨霸中原,且有一統(tǒng)天下之意的名士期池?”
旁邊有人接話,“是他”。
壯漢聽到旁人議論,禁不住冷笑,“什么名士,不過一群文人吃飽了沒事,瞎折騰而已。大鄭天下之所以這么亂,都是你們這些自詡名士的人在興風作浪,不要妄想用一條肉舌頭就想征服天下,江山是靠實力打出來的,”頓了頓,朝東南方向抱拳“幸好我王圣明,不加理會,否者夏國真要毀在你們這些所謂的名士手中”。
中年文士并不生氣,表情淡淡,拱手道:“閣下一番高論,在下受教,回去后,在下定當靜思己過”。
壯漢道:“你思不思過不要緊,要緊的是先生知道夏國不歡迎先生就行了”。說完自顧自的撥開人群走出去。
中年文士仍是淡淡,圍觀群眾一番指指點點,他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依舊旁若無人的吃飯,原臻不禁感嘆,“他定力真好,這樣都不發(fā)怒,要換做我......”,一抬頭發(fā)現(xiàn)幕琛正帶著探究的目光看過來,就頓住了。
幕琛偏著頭看她,“怎么不說了?”
原臻怔怔的看著他,鼻息之間似乎縈繞著清雅菊花香,那樣清雋淡雅的味道,陡然讓她慌亂起來,忙端著杯子喝了口水,掩飾道:“沒什么,我是說要是我,估計早就沖上去暴打那個男人了,說話也太不禮貌了些”。
幕琛微微挑眉,“他可是夏國將軍,打架么,姑娘可是要吃虧的”。原臻不可思議的問,“真的嗎,他真是夏國將軍么?可看著就像一普通的莽漢”。
“他要是莽漢,列國就沒有會打仗的人了,只不過看不上文人罷了”,幕琛晃著茶杯悠悠道。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中年文士的確有點與眾不同,應該是有真才實學。?”她壓低聲音問,像是在求證,又像心里早有了答案。
“哦,怎么說?”他挑眉,似乎來了興趣。
原臻故作神秘壓低聲音,“我剛才觀察,眾人在拿他的失敗打趣時,他臉上竟無一絲愧疚之色,都說文人氣節(jié)高,寧可落魄潦倒,卻不能受人之辱,他能如此鎮(zhèn)定自若,當真不是一般文士”。
幕琛瞟了她一眼,仍是淡淡的口吻,“如果姑娘有他那番經(jīng)歷,也會這般鎮(zhèn)定自若的”。“什么經(jīng)歷?”原臻不解的問,好像他很了解他。
“二十歲出師,在諸侯列國游歷十年,曾在三個國家做過客卿,期間數(shù)次因沒錢付帳而被驅逐出境,還曾經(jīng)被人誣陷偷盜,被打至半死,諸如此類的事情,數(shù)不勝數(shù),不論任何人有這番經(jīng)歷,都該學會寵辱不驚了”。他如數(shù)家珍的說起一個陌生人的故事,這讓她目瞪口呆,“你,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幕琛淡然一笑,“我一直在找他”。
“他就在這里,你為什么不去結交一下?”她不解的問。
幕琛低下頭,喉間浮出兩個好聽的音節(jié),“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