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一個冷冷清清的聲音微帶著詫異從身后傳出，“六小姐，明月，你們這里做什么？”

相酒酒一下子跳過去捂住來人的嘴，可還是晚了，亭子那邊傳來一個戒備的聲音，“誰在那里？”

相酒酒無可奈何的瞥了一眼霍湮。有侍女撥開花叢來到她們面前，疾聲厲色，“你們是何人，鬼鬼祟祟的躲在這里做什么？”

相酒酒摸了摸臉頰，沒有搭理侍女，直接沿著石子小徑飛撲過去。臉上綻開大大的笑容，聲音甜的可以膩死人，“二嫂”，像牛皮糖一樣在長空靖懷里膩了一會，方才極不情愿的屈膝行禮。聲音也正派了許多，“參見夫人”。

湘夫人抬了抬手。霍湮和原臻一前一后的在侍女引導下來到亭子。行過禮之后，湘夫人的目光不經意掃到原臻，眸中浮出一點疑惑，偏著頭想了一會，卻什么都沒想起來，只好問，“你叫什么名字？”

原臻垂眸拱手回答，“回夫人，奴婢明月心，是霍湮姑娘的侍女”。

端著茶盞的玉手毫無預兆的一歪，茶水灑了一身。侍女急忙為她擦拭，被她擋了，自己掏出帕子。在擦拭的過程中，她沒有抬頭，卻極輕的笑出來，“原來你就是君上冒險救下的明月心”。

亭子周圍種了大量萬壽菊。菊開八月，橙色的萬壽菊開滿亭子周圍，花色奪目，在奪目的夕陽之下泛出金色碎光。原臻心下思量，卻不知湘夫人是何意。只能硬著頭皮，“君上大恩，奴婢沒齒難忘”。

湘夫人拿著帕子細細擦過如水蔥般的修長手指。亭子一時無人敢說話。良久，她放下帕子，像是不經意的問，“你跟君上之前認識？”

一陣風拂過，亭中環佩叮當，衣袂飄飄。原臻斂了眼睫，讓人看不到表情，“奴婢粗陋，何德何能識得君上，君上大德，才會救奴婢于圍困”。卻被相酒酒立時打斷，“明月姐姐說謊，繹......”,頓了頓，立刻改口，“君上明明認識姐姐，那天晚上我親眼見君上為了姐姐把爹爹他們趕走了”。

湘夫人的臉色瞬時沉下去。相酒酒卻面有得色。原臻暗叫不妙。明明什么都沒發生，卻叫相酒酒說的如此曖昧，這還不生出天大的誤會來。果然，湘夫人冷笑，“原來如此”。頓了一會兒，像思慮良久，語氣緩下來，“既然君上如此看中你，你便跟著我回宮吧，我自會替你安排一切，也算是替君上分憂了”。

原臻下意識攥緊手心，安排什么，什么安排？他肯救她，不過看在以往的情分，有什么可安排的。她可不要和他扯上什么關系。原臻俯身跪下，“奴婢出身qinglou，如此入宮，恐怕有辱夫人身份。更何況，奴婢服侍霍湮姑娘已久，貿然離去，奴婢恐霍湮姑娘不習慣”。

霍湮仍是清清涼涼的，“你的心意我理解，只是夫人如此看中你，是你的福分，我不能因一己之私耽誤你，你且去吧，莫要考慮我”。原臻聽她如是說，心中更加著急，生怕真的被湘夫人帶進宮，額頭冒出汗來，“奴婢......”。卻被湘夫人不耐的打斷，“你如此推辭，莫不是覺得進宮會辱沒你，還是害怕我會虧待你？”

原臻被噎得說不出話，只能疊聲兒道：“奴婢不敢”。湘夫人豁然起身，立刻有侍女相扶。“這件事就這么定了，你收拾一下，明天我自會派人接你進宮”。湘夫人拖著繁復宮裝逶迤而去。拽地魚尾裙在地上劃出優美弧線。腳步聲漸遠，原臻方才起身。

萬壽菊在風中搖曳不休，夕陽給亭子鍍上金色，映著亭中人身影也帶著暖色。霍湮像是沒有看到長空靖，轉身離開。

長空靖的不咸不淡的聲音響在夕陽里，“霍姑娘”，頓了頓，“別來無恙”。

唇邊浮出若有似無的淡笑。霍湮的聲音聽不出起伏，“多謝夫人掛懷，奴家一切安好”。

長空靖瞇著眼睛看著她漸行漸遠，在亭中默了半晌，將一杯冷掉的茶飲了下去。

天邊收盡最后一絲夕光。暮色四合，遠處花影搖曳，依稀可以聽見林葉相扶的沙沙聲，。空靖像是想到什么可笑的事情，竟然笑了出來。響在暗淡暮色里格外突兀，驚起棲在亭外的鳥兒，撲棱一聲飛入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