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晚宴，客人只有方子衿與巖千葉。宴會的主要目的是正式替他們接風洗塵,同時對他們護送郡主表達謝意。

席間觥籌交錯，輕歌曼舞，氣氛極好。酒過三巡，上官云楓便送郗樾鈺回房，一同離去。

方子衿提起巖千葉的事，上官毅雄果然應允，只是還有些規定條款，讓他再與上官云楓商榷。

巖千葉見事情已成，其他二人卻毫無醉意，便了然的找了個理由，提前離席。

月上中天，上官毅雄仍未提出散席。

“今晚竟是個月圓之夜，方大人可有興趣陪老夫賞月？”上官毅雄問道。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若不與將軍再飲幾杯，豈不辜負了這夜色。”方子衿道。

上官毅雄笑道：“望月亭請。”

方子衿跟著上官毅雄穿過曲折的回廊，一路向后院走去。望月亭是上官毅雄為了賞月特意建的亭子，雖不占主位卻是整個府里視野最佳的地方。

假山環繞中，純木搭建的望月亭，亭亭而立。偶有夜風穿過假山，也不吹起一絲聲響，整個小園靜謐得像深潭中的倒影。

方子衿見亭中酒盞早已備好，與上官毅雄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方大人對南條關有何看法？”上官毅雄道。

“親眼得見南條關的百姓民生，下官才明白皇上為何駁回將軍的辭呈。有將軍這樣的清官良將實乃南條關百姓之福，朝廷之幸。”方子衿真心道，“將軍放心，下官一定如實向皇上稟呈。”

“呵呵，我倒希望方大人不會據實稟報。”上官毅雄飲盡一杯酒，道：“老夫已經年邁，就算有心再替皇上看守南條關，怕也是心有力而力不足。”

“將軍何出此言，且不提少將軍文武兼備、德才兼顧，將軍您也還精神矍鑠老當益壯，為何總言請辭？”方子衿問道。

月光傾瀉而下，灑在上官毅雄身上，讓他滿頭的白發看上去熠熠閃著光暈。然而他看著方子衿，眼神中的疲憊使這個老者顯得滄桑。

“一朝天子一朝臣，上官家向皇家盡忠出力的時代也應該過去，總應該有新的人才來頂替我們，繼續忠君為國鞠躬盡瘁，就如方大人一般。”上官毅雄道。

“將軍，”方子衿道，“皇上登基以來，茂京表面上風平浪靜，其實底下暗潮涌動，如此這些不用我說，將軍也一定有所耳聞。只是，不論風吹到南條關變成什么模樣，都請您相信，皇上同先帝一樣，從未疑心過上官家。”

“這點老夫并不懷疑。”上官毅雄道，“雖然私下議論君王乃是大忌，但除卻君臣的身份，老夫也算是皇上的長輩，便倚老賣老一回。方大人認為當今圣上可是一個合格的君主？”

一日里連續兩次被問起對郗容秋的看法，方子衿有些頭痛，只道：“皇上知人善任，賢明果決，當稱明君。”

“呵呵，方大人不必擔心，今夜你我的談話絕不會落入第三人耳中。”上官毅雄道，“聽說皇上新近迎入宮中的嫻妃，是方大人的義妹。”

“嫻妃入宮的確與下官有關，但最初并沒想到會變成現在的情形。”方子衿道，“想必將軍耳中聽到的是我為了討好圣上，苦心安排，將林悠悠送上龍榻。”

上官毅雄點頭，“不過此番與方大人相見后，這謠言倒是不攻自破。老夫確信皇上與方大人之間的信任，早已超出旁人所想的。”

“呵呵，大概是吧。”方子衿道。

“那么，站在朋友的立場上，方大人如何看待老夫的問題呢？”上官毅雄道。

方子衿一時語塞，只能借喝酒來掩飾。

“方大人不必多慮，若不想說也沒關系。”上官毅雄看出他的尷尬，替二人斟滿酒，靜靜的欣賞月色。

兩杯酒下肚，方子衿的臉上慢慢泛紅，眼神也變得有些虛浮。

“是個非常煩人的人。”方子衿盯著手中的酒杯道，“明明知道自己肩負的所有責任，卻故意要旁人開出條件才肯擔負起，簡直就像個不肯長大的小鬼。”說完他神情輕松的又飲盡一杯。

上官毅雄聞言，笑了起來。

“聽起來與他父親還真是截然不同啊，”上官毅雄道：“依先帝治國處事沉穩嚴肅的性子，怎會教出這樣的兒子。”

“或許正是因為先帝將所有事情都替他想到，安排的太過完滿，甚至連言官武將都一應俱全，才讓他縱有滿腹的才華也束手無策，沒有可以施展之地，變成現在的樣子。”方子衿道。

“是啊，我們三人中，當屬先帝心思最為縝密，但事事都太過苛求完美,不容有失。卻也正因為如此，才令人心甘情愿追隨他一生。”上官毅雄也有了兩份醉意，眼神陷入久遠的回憶中。

“三人？還有一人是？”方子衿問。

上官毅雄定定的望著漸漸偏西的月亮，“還有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