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檐畫棟鎏光溢彩的府邸見得多了，將軍府這般色調簡單，裝飾素雅的風格，卻也別有一番情致。雖說是客房，但床幃紗帳的柔和顏色和墻邊明顯經常使用的梳妝臺，以及一切女兒家喜歡的小擺設，皆顯示出這是一間女兒家的閨房，專屬于郗樾鈺。

門被輕輕的扣了三下，上官毅雄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鈺兒。”

郗樾鈺忙起身開門，讓進祖孫二人。

郗樾鈺與上官云楓二人乃是指腹為婚，自打二人懂事之后，便以書信往來。直至郗樾鈺及笄，在雙方家長的安排下，二人才第一次見面。

字里行間的想象與親眼所見的沖擊是兩種感覺，從宿命的相伴到心甘情愿的相守只在兩個年輕心靈對視的一瞬間。從那以后，郗樾鈺一年內總有一段時間住在將軍府，上官家也特意給她備了專屬的房間。

“鈺兒，路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方子衿派來的人也只傳你遇險可能被追殺，你為何不隨邵護衛一起來？”上官毅雄問道。

郗樾鈺想起那段可怕的經歷，眼中又蓄起淚水，委屈道：“我本是要與他們一道的，可臨出發前秀黛突染疾病，為了不誤了日子，他們就先出發了。爹說分開走也好，萬一路上遇上覬覦壽禮的山盜土匪，侍衛們也不用分神怕傷了我。”

礙于祖父在場，上官云楓不好表現的太過親密，只握住郗樾鈺的手以示安慰。

“你們為何會走云莊萬華鎮這條路，往常不是都從玉河乘船走水路而下？”上官毅雄眉毛擰成了問號，繼續問道。

“今年雨水大增，玉河中段洪水泛濫，不能行船才改成乘馬車而行。”郗樾鈺道，上官云楓溫柔關心的目光讓她的心慢慢安靜下來。

“唉，人沒事就好，我收到消息以后馬上給你爹飛鴿傳書。上官家對南條關范圍外的事無力觸及，不過相信你爹已經料理干凈了。”上官毅雄看著天色道：“今日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云楓明日再來看你。”

即使此刻有再多體己的話要說，心中再不舍，二人也只能聽從上官毅雄的話。上官云楓向郗樾鈺保證明天一定一早就來，便跟著祖父一起離開。

上官云楓知道祖父定是有話要說，果然上官毅雄沒有叫他回房休息，一路走向書房。

進了書房，二人坐定后，上官毅雄便道：“說你的看法。”

自從母親因難產而亡，父親戰死沙場后，上官云楓便由上官毅雄一手帶大。上官毅雄雖為武將，但對詩書古籍也多有涉獵，頗有見地。他親自教導上官云楓識字習武，只是在他年滿十六之后，遇事便不再教他如何做，而是先問他想怎樣行事。

“有人想制造祖父和三王爺之間的嫌隙，他料定三王爺派來押送壽禮的必定都是高手，將他們一網打盡劫走壽禮的難度太大，便將目標轉向秀黛。”上官云楓心中已是火冒三丈，恨不得將主使者碎尸萬段，面上和語氣卻一片平靜，也是上官毅雄多年教導的結果。

“主使者你可有懷疑的人選？”上官毅雄道。

“三王爺回信上說殺手是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的組織禽的人。這些人活著尚且不易審訊，更遑論沒有活口。”上官云楓思索道，“不過禽的雇傭價格向來視目標身份而定，朝中與三王爺頗有嫌隙的人不少，但能出得起錢的，只有那二人了。”

上官毅雄點點頭，又道：“不錯，你忽視了很重要的一點，他們如何得知鈺兒會與邵護衛他們分別而行。”

上官云楓的表情終于出現了變化，不可置信之后是暴怒地拍案而起：“他們可是有著至親的血緣關系，怎下得了如此毒手！！”

上官毅雄目光嚴厲的看著上官云楓，直至后者調整了呼吸重新坐下才道：“關心則亂，還想不明白么，對方的目的不是挑撥上官家與歲王府的關系，而是你的沖動。再者說，買兇者會將線索留的那么明顯嗎？”

“您是說，若是殺手得手，我很有可能會不顧一切殺向茂京，便違背了祖父的誓言，到那個時候，無論皇上是否同意怎樣阻攔，祖父一定會辭去官職；若是失手，我們也會懷疑上六王爺，與他勢不兩立。”上官云楓順著上官毅雄的思路在心里捋了一遍，恢復平靜道，“不管是哪種情況，對于他來說都坐享漁翁之利。”

“嗯。”上官毅雄贊同道,“遇事沉住氣，你越鎮定，你的對手破綻露的越多。鈺兒來的這段日子，你的靜修不能間斷。”

“是，祖父。”上官云楓應道。

“先去歇著吧。”上官毅雄道。

上官云楓離開后，上官毅雄從暗格中取出方子衿帶來的玉牌，拇指順著筆畫緩緩摸過每個刻痕，當年第一次見到此牌的情形還歷歷在目。

“少恒，所有邊界重鎮的兵馬令符你看用此玉雕刻可好？”

“皇上，既是如此重要的兵符，臣認為做成多塊分散保管更加安全。否則萬一被別有用心之徒偷取，豈不是天家威嚴和安全都落入他人手中。”

“無需，這世間朕最信任的也只有一人。將來由他替朕保護這江山的周全就足夠了。”

“還請皇上三思。”

“不說那么遠了，只要臣子歸心，百姓安樂天下太平，這兵符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不是嗎？不過若真有那么一天，子恒，就由你替朕做決定吧。”

終于還是到這個時候了嗎？玉牌在手中慢慢被握緊，上官毅雄疲憊的合上眼，靠在椅背上。

既然圣上有令，臣遵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