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衿與玄觴都只聽不言，廳中兩派的分化漸漸明顯起來。平時就有黑道背景或者行為的大多站在圣手教一邊，不管圣手教有無許給他們利益，就算賣個面子，日后也大有益處。圣手教對外以醫術和毒術出名，毒術更加為世人所知，畢竟上山求解藥的人比求醫的多出數倍。

近幾年圣手教在各地的信徒人數激增，據說是藥物控制的關系，連朝廷也準備著手干預。開始方子衿只是漫不經心的掃視四周，對聲音漸大的爭論不甚注意，漸漸的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巖千葉身上。自各人發言開始，說到情緒激動處，大多會喝茶壓抑怒氣再繼續發言，不發言的也會喝幾口茶，畢竟廳中人多，溫度也慢慢上升到和屋外一樣。場上唯一沒動過茶杯的，就是巖千葉。

方子衿發現所有人手邊的小茶壺都由負責添茶的下人，每隔一會統一續上。方子衿這才開始對武林大會產生興趣，看來重頭戲即將開始。

日近晌午，甘離命人將準備好的飯菜端入大廳。廳中清劍盟的眾弟子來回忙碌的擺上長桌，端上酒菜。各派隨行的弟子由專人帶領著到別處用餐。整個廳中人少了近一半，酒菜的香味也彌散開來。

甘離招呼著眾人入席，方才還爭的面紅耳赤幾欲拔刀的人，也耐不住誘人的香味，各自坐下。由于無人安排隨意而坐，所有人默契的坐到了兩邊。

一輪酒后，在甘離和中立派的說和下，酒桌上氣氛稍緩。

兩方人馬無論有心還是無意，一致向方子衿和玄觴敬起酒來。各種奉承的話讓方子衿疲于應付，索性來者不拒的喝著酒。顯然玄觴比他更懂得如何面對眼前的情形，觥籌交錯間似是無意的記下了每個人的名字。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所有人都有了些醉意，巖千葉似乎喝高了，起身端著酒杯繞著餐桌挨個敬酒，連半刻前幾乎與他動起手的人，也與之碰杯。

一圈下來，巖千葉被身邊的人攙扶著在原位上坐下，臉色較剛才更紅。對面與雪九門交好的幾位大俠，用故意壓低音量卻足夠所有人聽見的聲音譏諷著。

巖千葉站起來，帶著在醉漢臉上常見的笑高聲道：“各位武林同道，今日相聚一堂實屬難得，在下代表圣手教，敬各位一杯。”說著，杯中斟滿酒，仰頭一飲而盡。“江湖上對圣手教多有非議，然本教行得正坐得端，對那些個詆毀中傷的話實在是懶于理會。就如前些日子絳州曹家滅門一事，相信各位都有耳聞。”

方才輕松調笑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眾人眼神里的笑意悉數褪去，不約而同放下筷子，神情中更添一絲防備。

“都傳曹家所中之毒是我教的追命絕魂散，一夜之間全家四十三口無一人生還。于是這筆賬就被算在圣手教頭上，”巖千葉像是閑話家常，用輕松的語氣繼續說：“事實上我教從來不濫殺無辜，畢竟就算是毒藥也是很貴的，”說到這，巖千葉輕笑了一聲。

“人命關天的事居然還笑得出來，可見傳聞不假。”塞外清客連修彥將手中的酒杯重重擱下，“在下實在無法同這種人同處一室，共酌飲酒，甘掌門，告辭！”

他正要起身，就聽巖千葉說：“連大俠稍安勿躁，在下正要揭露這件慘案的實情。”連修彥哼了一聲，別過頭去，卻是打算聽巖千葉說完。

“圣手教醫命不分人，賣毒不還價眾所周知。我教從不問買主緣由，只要出得起價，任何毒藥都能在我教買到。而當時的追命絕魂散就賣了個好價錢。”巖千葉喝了口酒，不緊不慢道：“那人一身破衣爛衫，看上去一兩銀子都拿不出來，差點被看山的教眾趕下山去，可他用一個非常值錢的消息換走了足夠分量的追命絕魂散。”

“什么消息？”有人問，馬上就有人嘲笑道：“既是那么值錢的消息，想必左長老不會說，問也是白問。”

“曹家藏著一張聚寶圖。”巖千葉回答的倒是毫不猶豫，同時臉上的笑容越來越詭譎，起身走到武林盟主的預留位上坐下，說到，“餐后說書到此結束，現在咱們該說說正事了。”

甘離直覺不對馬上催動內力，發現內息根本無法凝聚，氣息無法運行。巖千葉也注意到他的舉動，悠閑自得的說：“各位不必白費力氣，你們中的是我教最新制成的半日茶醉香。各位都是常在江湖走動的，尋常的藥怕是瞞不過這么多人，因此冒險用了新藥，看來效果不錯。”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忙提氣運功，臉色皆是一變。

“陰險小人，少在那里嘰嘰歪歪呈口舌之快，要打便打要殺就殺，下這不痛不癢的鳥藥做什么！”本來中立的人也被激怒，沖動些的劍已出鞘，卻在站起的瞬間感到渾身無力，復又跌坐在椅子上。

“這半日茶醉香的功用呢，就是讓人全身脫力內息不能凝集。現在各位怕是連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書生都不如，所以還是乖乖的配合比較好。各位的弟子們，現在應該已經中了蒙汗藥，睡得人事不省了。”巖千葉越說越得意，大笑起來。

“巖千葉你這是什么意思！”與圣手教結盟的幾人不滿的大喊，顯然他們事先也不知情。

“想欺騙敵人，先騙過盟友嗎？左長老真是好計謀，”之前的疑惑總算解開，方子衿倒松了口氣，道，“半日茶香醉，從名字來看，藥效產生最用最關鍵的引子應該是茶，所以左長老打走進這里就沒有喝過一口茶。真正下藥應該是向每個人敬酒的時候，對嗎？”

“方大人好眼力，”巖千葉重新注意到這個他第一眼看到就定義為無用的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