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二人來到海邊，看著眼前的黑色景物，彼此間沉默。

“那里，就在剛才，一個浪花打來，我便和大海來了個深情的擁抱。”夏塵說。

秦雪回頭看著不遠處的路燈，說：“箱子放在路邊不會有事吧？”她有些擔心。

“你放心好了，這個時候除了我們，街上是不會再有人的。”夏塵說。

秦雪還是朝遠處看著，過了一會兒，她才放心地轉過來。

“你知道么？”秦雪突然問。

“什么？知道什么？”夏塵答。

“我起初，對你還不太放心。”秦雪說。

夏塵點點頭，若有所思。“那現在呢？”他問。

“我不知道。”秦雪答。

“比如說，現在我邀請你和我在海邊散步，你會拒絕嗎？”夏塵問道。

秦雪想了想，回答：“不會。”

夏塵笑了，接著伸出右手，做出邀請的姿勢。

秦雪緩緩將手伸出去，兩只手輕輕地牽在了一起。夏塵明顯感到對方的手有些涼，但十指纖纖，仿佛冰玉雕刻而成。而自己的手，早就出了一層汗。

“這夜很寧靜，對嗎？”夏塵說。他感到脖子上的動脈在怦怦地跳個不停。

“是啊，很寧靜。”秦雪回答，聲音平靜而帶有一絲顫抖。

“那么，你很喜歡旅游了？”夏塵問道。

秦雪撫了撫肩上的長發，回答：“嗯，是的。”

夏塵若無其事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沙灘上沒有其他人，而后說：“那你一定去過很多地方。”他稍稍加了點力道，因為他感覺那只手快要從他的掌心里滑下去了。

“不多，我喜歡重復去同一個地方。”秦雪回答。

夏塵看著她，說：“同一個地方？那是為什么？”

秦雪也用了一些力，她害怕自己的手會突然掉下來，從那片溫暖中。“因為重復去往同一個地方，會有不同的體驗。”她說。

“這么說來，你是一個喜歡感性的人，我說的對嗎？”夏塵說。

秦雪沒有回答，只有海浪從遠處趕來，“嘩嘩”地沖刷著沙岸。

夏塵看著左側遠處的街道，他還是不愿死心，他不愿就這么相信這個時候不會再有店鋪營業了。他有些冷，希望找個地方暖和一下。

“那你又是為了什么？”秦雪問道。

夏塵回頭看了看她，問：“什么？”

“你為什么外出旅行？”

“我？呵呵，原因就多了。”夏塵回答。“你知道，大學生活無聊至極，就像一灘死水。”

“所以，你出來旅行。對嗎？”秦雪說。

“不太準確。”夏塵回答。“我是想，改變一下自己的生活。”

“改變？你的生活過的不好嗎？”秦雪問道。

夏塵點點頭，回答：“很不好。”

“能和我說說嗎？”秦雪有些好奇。

夏塵說：“我剛才已經說了啊。”

“那是什么？”秦雪問。

“一灘死水。”夏塵回答。

“能具體點么？”

夏塵左手摸了摸下巴，右手仍牽著那只手，一副思考的樣子。“好吧。”他說。“比如說，如果你早上睡過了頭，但是那天有課要上，你會怎樣？”

秦雪想了想，回答：“我會立刻起床，沖進班。”

夏塵聽了搖搖頭，說：“我就不一樣了。”

秦雪覺得很好奇，于是問：“那你會怎樣做？”

夏塵說：“我會繼續睡。”

“為什么？為什么那樣做？”秦雪很吃驚。

“不為什么。”夏塵回答。

“可是你已經睡過頭了啊。”秦雪說。

夏塵回答：“所以這就是我需要改變的生活。”

“哦，你是要改變，改變自己，改變生活，睡過了頭沒什么的，但還是要上課。”秦雪說。

夏塵笑著搖搖頭，說：“你理解錯了，我不是要改變自己，而是要改變生活。那樣的生活無趣，所以才選擇旅游。”

“但是那怎么看都是在逃避啊。”秦雪說。

夏塵說：“不，你還是沒有理解。我是說——這么跟你說吧，你覺得你的生活有趣么？”

秦雪想了想，回答：“我覺得挺充實的，每天都在做有意義的事。”

“不不不，我是說，你的生活有趣么，有意思嗎，充滿樂趣嗎？”夏塵問。

秦雪陷入了沉思，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答：“沒有。”

夏塵繼續問：“是不是，充滿了枯燥，壓力。對嗎？”

秦雪點點頭。

“所以，我說改變生活，并不是改變原有的生活，而是換一種生活方式。而旅行，就是我的另一種生活方式，我可不想在自己臨終前，告訴自己的兒女：‘我這一輩子最光輝的事跡就是為了使自己不丟掉工作而沒有去過任何一個地方旅游。’想想看，這簡直太殘忍了。”夏塵說。

秦雪覺得有些道理，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