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問天與爸媽揮手再見：“等兒子給您們的好消息，您們保重身體讓我放心在外奮斗。”他一身退伍軍人著裝，邁開大步朝前走，心里特別激動。自己即將走上致富路，他再回頭看父母，已經看不清臉龐，路邊滿是揚花晚稻，父母仿佛佇立稻花中。他豪情滿懷地登上大巴，心已飛到很遠的地方。

車內乘客不多，秋風從窗口貫入，有點涼意。江問天撥打電話：“表哥，你在哪里？我已經上車了，兩個小時后到。”

他放下手機，衷心感謝表哥，是他給自己機會，指明發展方向。他想成功后在城里買一套大房子，接爸媽過來享受城里人的生活。但是他們也許不愿來城市，車水馬龍的不適合。鄉村也好，清風、明月、無污染的山泉水，沒有殘留農藥化肥的水果蔬菜，純樸鄉親感情濃。江問天心情特別好，他本來就是個心態比較好的人，現在一切又那么順利，想不高興都難。

江問天迫不及待地下車，他沒有打車，直接到車站對面找到公交車站牌準備坐公交車去目的地。他上了公交靠窗口坐下，欣賞大城市的市容市貌，街上人來人往，行色匆匆，他自顧自笑了笑：“這就是城市生活。”

他看到表哥焦急張望來往車輛，于是手提行旅包下車。表哥一見到他便笑迎上前，摟住他的肩膀：“總算來了，我已經急得要死！”

江問天撫順被風吹亂的頭發，瞧著神態不安的表哥：“去工業園吧，我想看看自己的公司，我太興奮了。”

表哥欲言又止：“我們先吃飯，長途車很辛苦的，看公司不急這一會，有些事我們邊吃飯邊說比較好。”

江問天沒注意到表哥的不安，一口答應。倆人走進酒店，坐在靠里的餐桌。

表哥點了幾份菜，二瓶啤酒，他憂郁地望著眼前英武的表弟：“姑媽姑父好嗎？”

“爸媽都好，只是表哥，你一向說話直爽痛快的，今天卻吞吞吐吐，有什么事就說吧，我急著吃完飯去看公司。”江問天心里隱隱有絲不安。

表哥抓住顫抖的大腿，垂下頭痛苦地說：“問天，我們的錢被人騙了，我昨天去南區高新技術開發園，走遍整個工業園才找到那家公司，哪知公司一個禮拜前已被人接收，合伙人是大騙子，我打電話給他怎么也打不通，已停機了。”

江問天拿啤酒瓶的手不聽使喚，機械式的倒酒，酒從杯中溢出一直流到桌上，他興奮的臉色瞬間變白：“你說的是真的？表哥，這可都是你在運作，我是相信你才投資的。”

表哥哽咽：“問天，我是有次跟朋友見面時說想賺錢，她就介紹了一個他的好朋友讓我認識，我見那人很有老板氣勢，又說得頭頭是道就信了。他說要在南區工業園辦大公司，又想開發新的項目，我朋友說前期投資不多，幾百萬就夠了，我對那總公司的名字確實很熟，也看了工商、稅務及身份證、還有法人代表證件，反正有效的證件我都看了，覺得沒有問題才去找你的。問天，表哥絕不會合伙害你，我自己也投入了七十多萬吶！”

“我當然不會懷疑表哥，快去找你的朋友，或許他有辦法找到那個騙子，一百五十萬啊，表哥！”江問天著急地說。

“哎！我朋友也失蹤了，他電話停機，我跟他也是其他朋友介紹認識的。”表哥露出尷尬后悔的表情。

江問天不再說話，剛才的激動勁全無，現在如墜冰窖，他怪表哥太過輕信朋友，恨自己賺錢心切，這下自己是一個頭兩個大，什么時候才能還清跟朋友借的錢？

表哥皺著眉頭想了很久：“問天，這樣吧，我去找朋友，你在這里等消息，過幾天就中秋節，如果還能沒有消息你就先回家跟姑父姑母過節。你放心，表哥絕對沒有騙你，我們倆不是親兄弟卻比親兄弟更親，這事我一定會替你追究下去。”

江問天臉色更難看，他盯著表哥：“我沒有怪你，只是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需要時間讓我緩緩。你趕快去吧，急也沒有用，我等你的好消息。”

表哥匆忙吃完飯，結賬后指著旅行包對江問天說：“你先找個地方住幾天，把我的包也帶上，出門討債拎著包不方便，有什么事我們電話聯系。”

江問天送走表哥，站在路口望著來往行人，難過歸難過，總要面對現實。前面有一家“平安旅社”，他雙手提包朝那走去，站在門口打量外面裝飾估計大概價位。

一個中年婦女迎上前：“先生，住店嗎？”

“是啊，最便宜的房間一天多少錢？”江問天站在原地不動。

“單人房帶衛生間、電視，每晚98元。”

“太貴了！”江問天長眉鎖緊，轉身要走。

老板娘看著全身便裝、臉上愁苦不安的軍人，笑著說：“還有一間最便宜單人房，不帶衛生間，光線不太好，沒有窗戶，只要三十元一天。”

“好吧，帶我去。”江問天終于有了點精神。

跟在老板娘身后，江問天走到一個角落前，他伸長脖子一看，房間昏暗，還有一股霉味。他皺了皺眉，沒辦法，現在欠一身債，有地方住就可以了。他交了四天的房租，老板娘出去時說：“一會給你送熱水瓶過來。”

江問天待她走后關緊門躺到床上想心事，自己只把錢給表哥，根本就沒見到合伙人，也沒見到表哥的朋友，這中間真的沒有問題？但他又很快責罵自己：“不能懷疑表哥，他也投入了七十多萬啊，要騙也不會騙自己親戚啊。自己和父親的錢可以不管，欠朋友的錢已經超過了六十萬，用什么辦法還賬？他越想頭越痛，后來干脆起身去街上溜達了一圈。

江問天現在只覺白天太漫長，好不容易才迎來傍晚，身上的錢已不到一百，最多只能在這里待幾天。他肚子咕咕直叫，咽下一口唾沫，眺望天上繁星，突然很想就這么隨風而去。他重重捶自己胸膛，結束紛亂的思緒，走到一家小店要了一份蛋炒飯，狼吞虎咽之后發現自己根本就是食不知味，他坐了一會兒，便迎著街燈回旅社，準備迎接挑戰。

他晚上做了很多夢，夢見自己站在岸邊看奔流的河水，周圍的人歡歌笑語，正想加入進去時，幾個債主也來了，嚇得自己不分方向狂跑。

而債主跑得更快：“想跑啊！欠了債還想跑？”這樣前后都被堵住，自己跪在中間求饒：“求你們緩一緩吧，我會想辦法的，一定盡快還錢的。”

債主大笑：“你能干什么？能有什么辦法還錢？”

“請你們相信我吧，就是賣血我也會還清，你們給我一點時間。”……

江問天在夢里哭泣，驚醒后看到微微晨光從窗外白色墻壁反射進來，他想起夢中情景，只覺頭皮發麻，背部出汗。

江問天坐著不動，手機響不停，他只好接通電話：“老同學這么早啊，什么事？”“公司開業了嗎？祝賀老同學創業成功啊。”

江問天心情沉重，不好回答同學的話，撒謊不是軍人的性格，但說出真相怕自己被催著還賬。最后還是決定實話實說，走一步看一步。

對方聽江問天說的經過，久久不說話，最后問：“那你什么打算？共欠了多少錢？……只是我那筆錢國慶節急著辦事。最近房價跌了，想趁這機會買房子，我女朋友要看到房子才跟我談婚事，你這筆錢……”

江問天細言細語，欠債的人底氣不足：“我會想辦法的，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誤了你的大事。”“好吧，不過要快一點，我看大家同學一場才相信你……”

剛放下電話，又聽到電話響：“你好，老同學，什么事啊。”

電話里的人焦急地說：“問天，聽說你辦公司的錢被人騙走了，借我的錢什么時候還？我要準備結婚了，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攢下來的……”

“我……我……”江問天有點語塞：“你怎么知道辦公司的錢被人騙了？”“先別管我怎么知道的，你打算怎么辦？”

“給我點時間，我正在想辦法。”江問天惶恐不安。

掛斷電話后想去外面透透氣，卻哪里也不敢去，這次真正體會沒有金錢就失去自由的感覺，這種日子何時才是個頭？江問天陷入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