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不算豪華卻干凈整潔的房子。一切都規規矩矩地排放整齊，絲毫都看不出來昨夜有兩個男人在這個房子里暢飲吹皮，好似這個房子里已經有了一個賢惠女主人。當然，這女主人自然不會是我。那個叫林沉笙的不知什么時候出去了，廚房的大理石地面上擺著一個倒扣著木質小蓋兒的小盆。我蹦蹦噠噠地朝著廚房踱了過去，用爪子把小木蓋撥開來，早餐是小米粥和小白菜，小白菜嫩綠嫩綠的，乖巧地趴在粥上。溫度正好，味道正好。陽光大把大把地灑進來，照在身上暖暖的，柔柔的。我努力地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在這陽光正好的清晨，我的心很緊，緊得生疼。

我望著灑落在碗邊兒明晃晃的陽光，突然就沒有了食欲。

“閉月姑娘，閉月姑娘……”

我立即閃過神，揚起腦袋。那白胡子老頭兒滿眼星光地望著我。

“是你！那什么星君！”我激動地大叫。

“愚老北斗……”

“啊，對。呵呵，對不起?！?

我覺得雖然這老東西有點為老不尊，但是我媽還一直教導我要尊重長輩，對于自己忘記人家名字還大大咧咧的行為感到頗為尷尬。

“那個，北斗星君，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閉月姑娘，老朽剛剛路過東華上仙的仙府，特地為姑娘要來這定魂丹來。姑娘只需將這丹藥含于口中，便可使姑娘回歸人身6個時辰。請姑娘一定要收下，權當老朽給姑娘賠罪了。”

老頭兒倒是陳懇。

“星君，不要這樣說。這，也是我命該如此。不是嗎?！?

“切記，六個時辰之后必須將此丹吐出，此物本為東華上仙身上之物，不是你等凡人隨意消受的東西。每超過一刻，便會消損一魂一魄?！?

“星君，您說是么。”

“什么是么？”

我看著他的眼睛，不語。

“姑娘，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什么意思？”

“你還是不明白為好。”他搖搖頭，老頭兒身子本來就瘦小，那及胸的胡子使他的頭看起來出奇地大。

“等等，還有一個事要問你?！?

他頓住腳，轉過頭來看我。

“這定魂丹到底是什么？”

“呵呵”老頭賊眉鼠眼一笑，“天機不可泄露。”

老頭離開后，我端詳這來歷神秘的定魂丹了一上午。最后決定，先含著吧，起碼有12個小時可以不用蹦蹦噠噠地一步一點頭了。我眼睜睜地看著我的翅膀逐漸變大，變得纖長光滑白皙，感覺地面離我越來越遠，稍微有點眩暈的感覺。

原來變成人是這樣的感覺啊。我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這樣一句話。我本來就是人啊，什么變成人的感覺！“我呸！”我給了自己一記耳光?！芭尽表懥燎宕嗟娜怏w相撞的聲音如天籟般在我耳邊響起。我興奮地熱淚盈眶。我又連續扇了自己兩記耳光，天啊，肉體的聲音！我身上的毛消失了！我沒有毛了！哈哈！我恨不得將一下午的時光全用來聽這美好的天籟。可是，我僅存的理智阻止了我臆想的瘋狂的行為。

我發現我有些控制不了我的步伐了，還是習慣一蹦一蹦地走，我慢慢地找回人類走步的方法，挪到主人臥室的梳妝鏡前。

我是一個妖吧？我是一個妖，是吧？妖是什么樣子的呢？我是不是像妲己一樣傾國傾城呢？我和雪女誰更美一些？我迫不及待地擦擦眼睛，滿面紅光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額……

額……

不會吧。這不是我吧……

我感覺我的臉僵住了。鏡子里的人的臉也僵住了。現在這個身體的真身是只雞是吧？那兔唇三角眼的小哥兒說原來她是只雞精是吧？

還真是TMMD只雞精！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眼角不由得抽了抽。真是，我該怎么形容呢？

我的眼睛雖然不算美，但也是雙眼皮兒，可現在這是啥？眼睛腫得像魚泡一樣，雙眼像患了眼疾一樣僵硬無神；鼻子倒是很尖，可鼻頭那多出來的肉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是鷹鉤鼻嗎，我覺得也不太像；還有，為毛是張齙牙嘴?。课宜查g想起了過年前電視臺上播的十二生肖擬人漫畫里的其中一只。我對著鏡子扯了扯笑容，鏡子里的妖怪也對我扯了扯嘴角。我去！還一口黃牙！于是，我在這一刻明白了一個真理：

妖也是有三六九等的。

好看的一笑顛倒眾生的那叫妖精；不好看的一笑眾生抖三抖的那叫妖怪。

算了算了，既來之則安之。人還是要活的，日子還是要過的。我在林沉笙的房間里翻翻找找從他的柜子里翻出一件紅色的騷包襯衣，套在自己身上，再從抽屜里拿出一串備用鑰匙，順了幾張毛爺爺，汲著拖鞋，噼里啪啦地下樓去了。

真是餓死我了，今天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狗娘養的小白臉，摳死你算了！我在樓下的牛肉拉面館要了一碗拉面，躲在角落里吸著。雖然說是難看了一點，可是還是從心底感到開心的，因為，我畢竟還是回來了，我還是殷切地盼望著，有一天，我還是可以回到我原來的小世界里，做回以前的閉月，回歸以前的生活。

吃完了面，擦了擦嘴巴，我數了數身上的錢，決定在那誰回來之前先買幾套衣服，總順人家的東西不太好。

我溜溜達達地來到附近滿是小店的街上，下午時分，大家都在辦公室昏昏欲睡，人很少。所以，我這身不倫不類的裝束也不那么過于顯眼了。我挑挑揀揀，買了一些生活必須用品之外，用剩下的錢買了一套連衣裙和一雙高跟鞋。雖然都是地攤貨，但起碼也算件正常的衣服。一切打理完了之后，發現已經黃昏，太陽馬上就要落下了。我也覺得林沉笙馬上就要回來了，就那好東西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后，林沉笙還沒有回來，我趁著這時候趕緊把他的襯衫放回原處，把新買的衣服壓到他衣柜的最底層，最后把鞋子混進他鞋柜的最下面不顯眼的位置。收拾好一切，看起來天衣無縫后，我便把口中的定魂丹吐了出來，藏在翅膀下的羽毛里，在桌子下蹲了下來，直至身體又變回雞的樣子。不知怎么的，總覺得嘴里一股怪味兒，我今天也沒吃啥啊，就吃了一碗面而已，怎么，一股臭腳丫子味兒？

算了，可能是我心理作用，我暗暗安慰自己。

不久，林沉笙回來了，還給我帶了一個貓用的小窩，一個寵物專用的小食盆。我對他這么年紀輕輕就又這么高的眼力價兒感覺到萬分欣慰。

自此之后，林沉笙一直把我當成一只寵物貓狗來養，摸清了我的習性，吃的喝的也是他吃什么我吃什么，絲毫沒有怠慢。遇到工作上的問題也會和我說一說。說到這里，我就覺得，男人吧，還是得找個伴兒，要不就得像這位主兒似的，每天回家也就只能和一只雞做伴兒了。一連幾天，我這小日子過的有滋有味，吃吃喝喝有人伺候，在林沉笙上班之后，我也化為人形，順幾張毛爺爺，到街上轉轉耍耍，日子倒也逍遙自在。

一周后的某一天，林沉笙拉開抽屜，發現里面已經只剩一張毛爺爺了之后，臉色變得鐵青。我開始覺得，我是不是也抽時間出去打工掙掙自己的零花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