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紅狐傳.傾城
- 蘇墨佑
- 1976字
- 2013-09-08 09:41:34
這不過是平日里賣畫的一段凌碎插曲,趙逸生自然不會多有上心,那姑娘讓他多畫幾幅,說要全買,也不知是真是假,他是個要上京趕考的書生,逗留此地賣畫不過為了多賺幾兩路費,又何必再意別人是小姐或不是小姐,客人讓他畫,他自是要畫,明日過后,即是陌生如同路人。
只是,夜晚入睡時,他不覺竟有幾分期待,那細如牛毛的想法,也許如同針扎似的淌入心脾,怕是連他自己都不知罷。
早上起榻,發(fā)現(xiàn)握筆的指節(jié)處拓了些紅印,想是昨晚畫的久了,握筆的手指也烙了些印記在上,趙逸生無奈失笑,人家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不濟時窮困潦倒,若待他日高中,不知家鄉(xiāng)老母兩鬢是否斑白?
驀的想起昨日的那個姑娘,她那般過分的稱贊他,是不知世間像他這種以筆墨糊口的書生多如低賤的螻蟻,還是出自真心的贊賞?
呵,自覺想多了,于是下了床,洗漱好后,只收拾好畫幅,尋著昨日的小攤位置占地去。
等了兩個時辰,昨日那個姑娘還沒來,他有些氣惱,明明說好了的,怎會失言呢?卻全然不覺,人家一個小姐,哪能隨隨便便就出得門來,更逞,他這連早飯都沒吃就尋了來,都當(dāng)別人像他那般趕么?
后來他也意識到這些,恍恍惚惚的過了一個上午,及至午飯時間,他肚中饑餓,想起包袱中還有昨日吃剩的饅頭,正要去拿,眼下卻輕盈掠過一抹湖藍裙裾,波紋似水。
他抬頭,正是昨日的女子,而她依舊一如昨日在笑嘻嘻看他,趙逸生放下手中包袱,對著她淡淡道,你來了。
嗯,她邊說著邊將手覆在眉眼邊看了看天色,復(fù)又低頭瞧了瞧他身上的洗舊衣衫,問道,等急了吧,午飯吃了么?
他不語,將攤上幾幅卷好的畫一齊遞給她,道,昨夜緊趕慢趕的,也不知道姑娘要幾幅,我也就畫了這幾幅,一共二十文。
他說話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種張透有力的氣度,她總覺,他不是該呆在小攤上賣畫的人,她打開了一幅畫,細細瞧去,筆鋒處凌利張弛,開闔有度,便是畫,也能做到像書法大家般突顯個性。
她不自覺又笑了起來,這次卻未達眼底,伸手將錢遞予了他。
他接過她手中遞來的銅文,卻見她還是站在原地不走,他有些不解,終開了口,姑娘還有別的事么?
嗯,我想讓你親自為我畫一幅畫,她說,額上發(fā)絲微亂。
好,他點頭,伸手就要去拿墨筆,她卻上前一步快速的攔了他,他疑惑,只見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你急什么,現(xiàn)在天色尚早,不如與我一起去街上逛上一番,我今日是偷偷出來的,平日不常出門,也不知哪里好玩,哪里不好玩,若是耽誤了你賣畫,你以前每天賣出多少畫,我便出同樣的錢來付你,只要你帶著我在這城里逛上一番,怎樣?行么?
他還在奇怪,為何今日她的小婢不在,原來倒是這般。
她說話時,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東西,讓人不忍拒絕。
不忍拒絕是不忍拒絕,這樣的好事,他倒是第一次碰見,若有只帶人逛上一番,就能賺到銀子,他怎能錯過。
他開口說好,面前的女子眼睛似乎愈加明亮,在竭盡腦汁想出的修辭辭藻里,他想也許這樣一句話適合形容她——眸點星辰,襯顏傾城。
他問,姑娘要去哪里逛?
她卻偏頭有些不悅的瞧著他,道,別姑娘,姑娘的叫我,我叫李嫣丹,姹紫嫣紅的嫣,赤丹色的丹。
他聞言亦對她作了介紹,說,我叫趙逸生。
嫣丹想了許久,對著他道,是飄逸的逸么?嗯,名字取的真好,逸生,逸生,飄逸自在的生活,想必你的母親必是用了這樣的寓意吧,要我說,如果人的一生都可以逍遙自在的活著的話,那我什么也不圖,只為那逍遙自在四字就夠,恐是作夢都會笑醒的。
他聽她有些喃喃自語的語氣,只覺眉頭緊皺,人生在世,縱使逍遙快活又能如何,功名利祿不能傍身,談何衣錦還鄉(xiāng),談何孝順父母,她是富家小姐,他是一介書生,不過是殊途路人而已,身份不同,命運不同,總歸,自求多福罷了。
見她還在喃喃說著什么,趙逸生打斷她,再問,姑娘到底要去哪里?
嫣丹默然的看著他,唇邊帶了絲悅?cè)坏男Γ剖怯X得他這個問題很是奇怪,道,當(dāng)然是先去喝酒了。
嗯?趙逸生終是不解,疑惑之色覆上眉眼。
喝酒,你聽不懂么。她還是笑。
他想搖頭,卻還是靜靜壓下,本就相識不久,管那么多作甚,況且,是她自愿。
陵安主干的街道上,臨立了好些知名的酒肆鋪子,他帶她進了其中一間,鋪陳了百年的味道,在進門時夾雜著空氣的凜冽撲面而來,埋藏了許久的甘醇,在開封時一展烈性與毫情,而她總是弄不懂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愛喝酒,也許他們更愛的是能醉之后,她想。
她想,呵,她還能想些什么,如若生來就可肆意妄為,她也不用想那么多,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求一時酒醉,還有,與眼前人共飲一杯。
嫣丹轉(zhuǎn)著酒杯把了兩圈,良久,方將壇中的濃酒倒進杯中,對著坐在她對面的趙逸生道,不喝么?
他神色沉靜,身上洗舊了的青衫映著他溫潤的輪廓,耳邊只聽他道,還有兩幅畫未完成,本是不能醉酒的,但姑娘既然出了錢,姑娘若讓我喝,我便喝好了。
他說完,便拿起桌上酒杯往唇邊遞去,她想是不懂他那般事事為錢著想的心,搖了搖頭,捉起酒杯,就兩口灌了下去,喉嚨間瞬時火辣灼燒難忍,干咳了兩聲,她眼淚都擠了出來,道,果真是個烈性的,不過,倒是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