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姝垂下了眼，一言不發。雖然與音效只是匆匆一面，并無深交，她卻不忍心相信她竟與這城中十幾條性命有關。

天誅見她沉默不語，亦是抿唇不語。

將佛珠交給萬安寺的懸空大師之后，由懸空大師率領全寺百余名僧眾齊念心經超渡。

古樸洪亮的鐘聲里，虔誠綿長的誦經聲伴隨著低低的木魚聲回蕩在曼陀城最大的寺廟里，穿過層層的綠樹青山，直達浩瀚的天際。

南姝與天誅佇立在萬安寺門前。

“我去梅園。”天誅說道。

“我陪你去。”緊接著，南姝要求。

她一雙明眸流露出濃濃的擔憂，與素來她沉靜的神情不同，她緩緩地握住了他的手臂。她的手顫抖得厲害，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去觸碰眼前這個男人——從小到大，天誅于她而言猶如神祗一般的存在，她只敢將愛慕之心深深地埋在心底，可如今心底的傾慕如同春日的青草瘋長滋生，叫她突然有了勇氣，想要試著把握住這個男人。

“以我與音霄的交情，無論事實如何，我都應該親自去問她，你從小就比霓裳懂事得多，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聞言，南姝的眉頭輕皺，死死地抓住不放手，“我與你同去，即便你不允，也阻不了我偷偷跟去。”頗有些任性耍無賴的模樣。

“你……”天誅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眼前認真擔心著自己的小狼妖，“我不會有事，倒是你余毒未清，合該回城主府好好休養。”

聽天誅話中盡是驅趕之意，南姝有些急了，“我與那怪物交過手，我現出了真身跟它纏斗都不是它的對手，若是你也……”

她一時情急，冰眸眼底不禁含了一層淚光，看得天誅心神一動。

倏忽間，堅實有力的手臂將她攬入了懷中，勒得南姝后背生疼，心中卻是驚多過喜，僵硬地靠在他的胸前，生硬得不敢輕易動作。

“我知道你擔心……”她的情意從很久以前便明顯得讓他無法忽視，她的擔心，她的關心，他都看在眼里，埋入心底，“罷了罷了……你隨我一同去吧，只是你要答應我，等在梅園外，沒有我召喚，不得入內打擾！”

南姝點了點頭，心底卻忽然患得患失起來。

——

守在梅園外，南姝目送著天誅步入梅園，心中隨即仿佛吊了一塊心頭大石，無法安靜下來。

梅園內，天誅與音霄相視點了點頭。

兩人分作在后院的一方石桌兩旁，石桌上刻了棋盤，擺了兩盒棋子。音霄笑語，“許久不曾有人陪我下棋了，你可愿意陪我下一盤？”

天誅面色冷滯，徑自取了一枚黑子，率先放在了棋盤上，算是允了她的邀請。

隨即音霄執了一枚白子，落子，瞥了一眼天誅，竊笑道，“當年的小狼妖你倒是調教得不錯，與她娘親倒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天誅垂首，裝作沒聽見她的話，自顧自問，“昨夜我遇上了那怪物……”聞聽“怪物”一詞，音霄的笑容瞬間僵硬，天誅悄無聲息地將她的神色變化存入心底，繼續說道，“它傷了南姝，你我都知道，這世間能傷南姝的妖怪屈指可數，多半那怪物不是妖怪。”

“呵……”音霄淺笑一聲，全然不理天誅所言，好似沉醉在往日的回憶之中，面泛緋紅，回想，“你可知道……我原是不喜歡下圍棋的。”

天誅抬頭看了她一眼，她臉上洋溢的莫名幸福情狀，讓他不忍打斷。

“長升最愛下圍棋，他在世之時，總愛拖著我陪他下幾盤，一來二去，我倒也喜歡閑來無事下個幾局，只是自他……”音霄哽咽住，眼泛淚光，“我再也沒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