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憶,回憶
- 今夕何夕
- 姚貞
- 2340字
- 2011-10-20 10:55:26
更令她憤恨的是自己的包里裝著內衣褲,馮得平時就喜歡翻寇曉婉的手機,包之類的東西,如果他今天跟平常一樣做,自己被扔在山上,馮得恐怕覺得此做法充滿正義感。
十二月底,北方的氣候早已經蕭瑟刺骨了,寇曉婉除了去年和同事去過一次農家樂,幾年里幾乎沒接近過郊區,更別提是荒郊野外了,這是一個半山腰,有路,但很荒僻,看不到有人家,天上有幾顆星星,冷的有些抖,寇曉婉豎起大衣的領子,風割到臉上來了,空氣冷的肺都難受了,寇曉婉打算離開公路上到山頂看一下城市的方向,好確定自己的位置,這個馮得,死定了。
寇曉婉心里想著,沿著一路漫坡向山頂進發,但到了山頂寇曉婉并沒有看見城市的燈光,寇曉婉納悶了,她覺的離開城市并不是很遠啊,怎么會沒有燈光呢,一定是方位不對,還不如回到原來的路上原路返回,主意打定后,寇曉婉深一腳淺一腳從山頂下來,可沒走多遠,就看見不遠處有些亮亮的漂浮物在閃,寇曉婉沒戴隱形,怎么也看不清,拿不準是不是磷火。
心里有些緊張了,繞著路走,身后慢慢有了回音,她停下幾次回頭看,又什么都看不見,這會兒是真的害怕了,她大聲叫馮得,沒人回應,心里念著馮得,覺得馮得要是現在回來,她立刻就服軟,但四野里除了她的呼吸和奇怪的回音,什么也沒有,她又走了半天,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已經到了半山,但原來的路呢?又走了一陣,依舊在野地里,荒草在今天打過蠟的羊皮靴上不斷牽絆著,寇曉婉已經顧不上了,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手腳都凍木了,還在機械的走,又不知過了多久,依舊在荒地里,山里的風有哨音了,寇曉婉繃緊的神經幾近崩潰,不敢停下來,但又沒力氣走下去,長這么大,平生頭一回迷路了,她走一陣換個方向,不知道什么時候天亮,覺得這個夜晚有生以來奇怪的長,走了很久,路難走起來,寇曉婉拿不準要不要再換個方向時,轉彎了,沿著一個彎道向下走,又繞了幾個彎,似乎路好走了些。
寇曉婉停下細看,意識到自己又走到路上來了,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不管前邊通向哪里,只要走下去一定能找到人,寇曉婉的意識恢復了一些,有了點力氣,就這樣又不知過了多久,寇曉婉正打算放棄找人時,對面山梁上有一處燈光,寇曉婉盯著看確定那光亮沒有飄走,振作精神朝著燈光走去,腦海里思索著走近以后怎么辦,看不見人時急不可耐的找人,找到人以后卻被陌生嚇得不知所措,寇曉婉下意識的在口袋里摸了一下,居然意外的摸到了幾塊錢,雖然看不清,但一定是錢的手感,終于挨到燈光跟前,看到了村子的界石,寫著趙塬村,這個村自己聽過,因為有農家樂,燈光處是一個小賣鋪,一根燈繩上掛了一個燈泡,照著白底紅字的招牌,寇曉婉這時才放下心來。
仿佛從陰陽路上打了個來回,現在可以打電話了,就是砸爛門也得把主家叫起來,可問題來了,寇曉婉記得的電話實在有限,離開手機,自己真的和著世界無比隔膜,能想起來的電話號碼有哥的,辦公室的,馮得的,當然,馮得,寇曉婉是如論如何也不會給他打的,她開始敲門,有人在屋里罵人,是個女人聲,寇曉婉聽見這罵人聲從來沒有的愉快,于是繼續敲門,屋里問干什么,寇曉婉說打電話,屋里女人說,有事明天來吧,今天早歇下了。
寇曉婉就說:“老板行行好,真有急事。”過了半天,門開了,出來個披著棉襖,蓬頭散發的女人,拿了個塊頭很大的手機,說她男人拿著店門鑰匙,今天回公婆家了,要打電話只能用她的手機,一次十塊,先付錢,寇曉婉看這小賣鋪明明和住處連在一起,又不好戳穿,忙拿自己的錢,燈光下一看,只有一塊五,心里只喊娘,又求告了半天,才把電話拿過來,手機顯示凌晨一點半,從家出來是九點,自己在山路上快5個小時了!結果哥哥的電話已關機,辦公室沒人接,今晚馬露露值班,她就是聽見也絕不會起來接的。
女人已經不耐煩了,如果電話打不通她就得求這女人讓她在屋里呆到天亮,但只有一塊五的寇曉婉覺得對這女人提這要求一定是個笑話,寇曉婉腦海里飛速的回憶,她必須和她的城市取得聯系,單位、同事、大學舍友……奇怪的是這幾年好像一張白紙,在腦海里什么都模糊了,幾乎瘋狂的寇曉婉腦海里浮出一個號碼——7474555,十年前的一個號碼,自己以為早就忘掉的那個學校出名的壞蛋沈磊家的,寇曉婉顧不得多少了,像抓一根救命稻草一樣,顫抖著手撥過去,那邊有了回音,寇曉婉心跳到了嗓子眼,有人接了,傳來了一個渾厚的男聲問:“是誰?”
寇曉婉早已忘記得沈磊的聲音劃破十年的嘈雜,就在電話打通前一刻響在耳畔,但這個聲音很陌生,攪亂了寇曉婉的直覺,她覺不出是記憶蒙蔽了自己,還是這個夜晚一切都瘋了,低聲說:“我找沈磊,”那邊猶豫了一下,說:“我就是,你是誰?”寇曉婉深呼吸,讓冰冷的空氣沖進口腔,盡量用正常的聲音說:“我是寇曉婉,你想不起我沒關系,但求你別掛電話!”那邊靜下來,寇曉婉覺得電話要掛了,冰一樣的水淹到鼻子了,那邊才遲疑的問;“老用笤帚打我的那個寇曉婉?”
只這一句,寇曉婉的眼淚瞬間流到了下巴,點著頭說:“就是那個寇曉婉,你在西市嗎?不管你在哪,找人到離西市20公里的趙塬村來接我一下好嗎?我會付錢的。”電話那邊說:“我在西市,你一個人嗎?你不是當老師了嗎?”寇曉婉說:“只有我一個人,你一定要來。別的事以后給你講。”
那邊說:“那你等會兒。”寇曉婉問:“多久?”回答說:“半個小時。”寇曉婉又說:“你一定要來!”那邊說:“好。”手機掛了,女人從寇曉婉手里拔走了電話,收了一塊五,寇曉婉請求在屋里等半小時,女人早已不耐煩了,生氣的說:“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打什么注意,快點出去。”
說著便連推帶搡將寇曉婉推出門外,哐鏜一聲關了門,寇曉婉先是站著,后來就坐在門前的一堆枯草上,腰一下早已冷的沒了知覺,撥了些草在腿上遮擋夜里的寒氣,心里盼著沈磊,記憶里,那個十年前天天晚自習下了,吹著口哨在西市二中后門巷子里帶寇曉婉回家的沈磊夾著諸多往事一并回到了寇曉婉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