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額頭滾動著細密的汗珠,她不安地扭動著脖頸。夢漸次清晰。
“青梟,快,再快。”女子一身草綠戎裝安坐馬上,銀灰色的馬鞭在火熱的光線下閃動著流動的光芒,身馬蹄聲越來越近,青色戰馬仰頭嘶鳴,馬蹄過處揚起滾燙的黃沙。
戎裝女子夾緊馬腹,銳利的眸子盯著前方的置高點飄著的旗幟,嘴角輕輕勾動露出動感迷人的微笑。
“駕!”她嬌咤一聲,青馬奮蹄向前沖,蓮花馬蹄在沙灘留下深深的腳印。
女子俯腰、探手去抓迎風招展的軍旗。眼瞧著地上的黃沙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女子被強大的吸力卷入沙坑,無邊黑暗襲來,女子的意識越來越淺淡。
……
“紫鵑救我, 紫鵑。”女子伸開雙手喊出聲來,汗裹著發絲粘在額頭上。她猛然起身,雙手在空中亂抓,嘴里大聲喊著紫鵑的名字,白衣輕飄宛若出塵的仙子。兩彎含露目楚楚可憐。
石床上抱成一團的茸毛抬起頭來,三雙綠瑩瑩寶石般的眼睛發出璀璨的光芒,腰身隆起赫然是一大兩小的三條狼,其中眉間帶著一撮金毛的母狼親昵地用頭蹭了蹭女子的腿。
女子側耳聆聽,雙手抱住狼頭,將頭埋在狼頸上,聲音仿佛空谷流淌的溪水般悅耳,空靈的給人一種不真實之感:“點墨,你怎么在這兒?”
被女子喚為點墨的狼,雙眼雪亮,歡快地搖著尾巴,將頭埋進女子懷里。
金雕扇著巨翅,在屋內盤旋飛舞,叫聲中分明帶著幾分明朗的欣喜。
玲瓏雕振翅而出,張開流線般碩大的雙翅,伸長脖頸高聲鳴叫,繼而俯沖落在洞外長身而立仰望天空發呆男子肩頭。
“玲瓏,她醒了?”男子的聲音富有磁性,恰如女子彈奏的堅琴清新悅耳,只是帶著冬日特有的寒意,被稱作玲瓏的雕兒收緊了周身的羽毛,溫順地用它尖銳的喙蹭了蹭男子的高挺的鼻骨,親昵如情人間的切切私語。
男子輕抬手腕,僵硬的線條稍微和緩,愛撫地摸著玲瓏的頭。男子吐出兩字便甩開修長的腿,邁進巖洞。
女子雙腿垂下石床,輕輕晃動,剪水睡瞳輕眨,下眼瞼上投下一道淺淡的陰影兒。纖薄的肩上駕著雄偉強健的另一只金雕,金雕向上挺拔著身體,唯恐它的重量全部壓在女子身上。
男子腳步聲很輕,女子側頭傾聽,秀眉毛微挑,“誰?”她警惕地問道,體側的雙拳握緊。
陽光抻長金線照在她瓷娃娃般的臉上,女子睫毛輕顫狐疑之色爬上她的臉。
男子狹長鳳眼,凝視良久。沉寂的心湖,被扔進了一顆潤了太陽七彩的石頭,“咚”的一聲狠狠擊重,濺起一朵朵美麗的浪花,自湖面中心向四周蕩起一圈圈漣漪,他鳳眼精芒閃動,挺直的背脊漸漸放松。他伸出五指在女子眼前晃了晃。
女子盈水的眸子一動不動,歪著頭蹙著蛾眉,側耳細聽,出手立落地抓住男子在他眼前晃動的手,緊緊鉗住,猛力往懷里一拉,大力地向外一甩。
“撲通!”男子毫無防備,居然四肢著地摔得俊俏的五官都挪移了位置,他忍痛鐵青著臉爬起身來。
玲瓏急忙用翅膀擋住自己的眼睛。被叫做點墨的白狼,眼睛微微向上一彎,居然像在不懷好意地笑。
“你是何人?紫鵑掌燈。”女子語帶凌厲,沒有絲毫的懼怕之意。
男子捂著摔得生疼的胸口,惡毒地瞟著女子。臉上神情一會陰一會晴,他抿緊唇線。毫無預兆地騰空而起,伸出三指就要扣女子的脖頸。
女子并不躲閃,忽然一貓腰,自男子的臂下滑過。
“君子坦蕩蕩,想打架我們光明正大地打。背后偷襲,有什么能耐?!迸佣追€馬步,雙拳拉開架勢?!白嚣N,死丫頭,快點掌燈?!?
男子眸底卷起風暴,瞥了女子一眼,濾掉她眼里的純凈。好矯健的身后,她來干什么?刺殺?潛伏?男子轉念,搖了搖頭。這里群山環繞,沒有玲瓏金雕帶路,她如何能跨越千年寒霜闖進來呢?雕兒靈性,絕不會傷害自己,玲瓏帶她來做什么?好男不和女斗,誰要和你打駕。男子自嘲著沉下一口氣。
“玲瓏送她出去。”他朝玲瓏勾勾手。
“嘯”玲瓏撒嬌耍賴,撲著翅膀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烈焰,你駝她出去。”眉心一撮金毛的狼不滿地掃了男子一眼,好像在說,改名了你不知道嗎?烈焰,你當我是馬呀!白狼前腿一趴居然貓一樣卷縮在女子腳邊。
“哈哈。”男子居然氣樂了,這些陪伴他一起長大的死黨居然集體叛變。他不得不對女子刮目相看,“你是天狼白家后人?”男子好聲好氣地問道。
“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紫鵑掌燈?!迸佑行┙乖?,提高了嗓音。
“奇怪的女人,青天白日掌什么燈?”不知怎的男子的氣陡然就上來,瞧她眼珠子一動一動,空洞的如一潭死水,可她卻能準確地避開自己。她到底是真瞎還是裝瞎?
“什么?你說什么?”女子身子猛然打了個激靈,如寒冬臘月突遭冷水澆頭一般,她使勁揉了揉眼睛,努力地張大眸子,眼前仍是無邊的黑暗。她“蹭”一下,跳下巖床雙手向前胡亂是劃拉著,“紫鵑,紫鵑?!碧鹈赖穆曇衾飵е喑慕^望。她用腳趟著地面,忽然碰到一塊凸起的巖石, 女子身體向前一撲,落葉一般撲進男子懷里。
“眼睛看不見還逞能?”男子扶住少女坐下,心道不是個傻子吧,自己瞎了都不知道?
少女掙脫男子的懷抱,抬手使勁兒揉揉眼睛,張開,再努力地眨動。
男子雙手抱胸,玩味地打量著女子。她俏臉皺緊,沒有焦距的眸子如一汪純凈的清泉。看著看著,他胸腔里跳動的頻率就加快了。
“喂。”男子扯了扯唇角,“你家在哪里?我讓玲瓏送你回去?!?
“嗯?!蓖w純白的小狼呲牙朝男子輕哼,雙雕眼神凌厲地盯著男子,表達它們的不滿。
男子惱火中燒,瞧著狼和雕大怒眼神慢慢騰志火焰。真真是些畜生,不知怎么就被這空降的女子降伏了。
“我,我是誰?紫鵑呢?紫鵑在哪里?”女子猛然抬起巴掌大的小臉,腮邊帶著兩行清淚,如雨后的芙蓉花上滾動的水珠。她騰地起身,準確無誤地抓住男子衣領,使勁地搖晃著。
“瘋丫頭?!蹦凶釉獾酵灰u,兩道劍眉擰得更緊。這丫頭不但是個瞎子,腦筋也不清晰。他微含頷,目光緩慢游離在她精致的小臉上,那兩地清淚泉水一般淌過心田,男子忘了人家的手還擒在她的脖子上,時光停止了流逝,二人保持著怪異的姿勢。
淡淡的春草的清香襲來,女子神情頓時一爽。
男子聞著來自她身上縷縷幽香,一時兩眼呆直緊緊盯著女子,口里有些干,呼吸有些躁熱。他呼出的熱氣癢癢地吹在女子額頭。
女子臉一紅,忽然眉眼凌厲,雙手較力將男子往回拉,而后用盡全身的力所將男子甩出兩丈遠。
“撲通!”這已是男子第二次被女子摔倒,他咬咬牙,悔得腸子都青了,目光惡毒地盯著女子,豹子一樣騰身而起,直撲女子,“你個瘋丫頭。”
“嗚?!毙±寝娱L脖子呲著雪亮的利齒,鼻子里十分不友好是哼出聲來,三對綠瑩瑩的眼睛看著男子。
雄雕扇著巨大的翅膀將男子推出巖洞,瞪著銳利漆黑的眼睛,衛兵一般守在洞口與男子對視著。
男子沉著臉,陽光將他的側臉打出完美的棱角。他背椅著千年古木,雙手環抱樹一樣站著,洞里時斷時續的哭聲蟲子般啃咬著他的心。
斜陽的余輝亮閃閃地鍍在男子身上,他雕像一般站在群山的陰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