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兄，我想我有法子救阿依”。

拂茗轉(zhuǎn)過身子，眼睛微瞇著，瞧著柳清華，“你有法子？”

“嗯，不過我需回師門一趟，”柳清華笑望著拂茗，語氣卻是鄭重，“拂兄，阿依不會(huì)有事，她會(huì)好好的……”

——

我看著坐在對(duì)面飲茶的拂茗道“我聽說柳清華離開了……”

拂茗抿了口茶水，“嗯，說是要救你……”

“救我？呵呵……”我笑，“紫川谷谷主都沒辦法，他會(huì)有什么法子？”

“不知道，”拂茗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眼看著我，“我一早知道你跟蕊姨之間有什么事瞞著我，不想?yún)s是孩子……”

我輕笑了下，“我也沒料到自己會(huì)懷孕，還生下了絕兒……”

拂茗低低的問了句“很苦是不是？”

我的心一顫，低低的吃笑起來，“呵呵……是，很苦，所以恨了他……”

“師兄，原本我打算在我死后，讓絕兒繼承宮主之位，但我想了許久，我想這宮主的位子不適合我，不適合義父，更不適合絕兒，師兄，我死后，你便繼任宮主之位，好不好？”

“依依，若你死了，一旦我繼任宮主之位，那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與月城主結(jié)盟，滅了凌霄派滿門！”

——

“主子”。

書房中月傾華抬頭，望著自己的心腹屬下巖浩道，“說……”

“回主子，查到那東西在哪兒了……”

聞言月傾華捏著書卷的手一緊，多年前行走江湖，無意中聽說這世間有一種藥草可令人起死回生，當(dāng)初只作是笑談，這幾日夜晚腦海中卻反反復(fù)復(fù)響起這些話，無論如何，為了依依都要試一試……

“在哪兒？”

——

月容霜?jiǎng)偤贸隽宋葑樱蛩愫仙祥T扉，便聽見自家侄子的聲音。

“姑姑……”

“阿月，你這是……”月容霜有些訝異的看著一身輕衣便裝的月傾華，“你這是要出門？”

“嗯，姑姑，我要離開幾日，這期間依依就拜托姑姑來照顧，若是依依問起……”說著月傾華自嘲的輕笑了下“算了，她不會(huì)在意的……姑姑，依依就拜托了……”話落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月容霜反應(yīng)過來，急急地追了兩步“你不跟依依告別嗎？”

月傾華沒有停下腳步，月容霜卻是清晰的聽到他的聲音“不需要……”

——

突然一只黑色的鳥兒從叢中竄出，撲啦啦閃動(dòng)著翅膀，飛進(jìn)一旁的涼亭中，停在了一方石桌上。

入墨叫了幾聲，用尖尖的鳥喙啄了啄我搭在石桌上的手指。

我輕笑，“入墨，好久不見，之前我們相看兩厭，不過，過不了多久，你便再也見不到我了，開不開心？”

入墨似黑色水晶葡萄般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竟似聽懂般，垂下小腦袋蹭了蹭我的手指，我微有些訝異，隨即笑道“原來有一天入墨也舍不得我呀……”

入墨抬起小腦袋，嘶啞的鳥類聲音叫了兩句“妖女，妖女！”邊撲扇著翅膀飛到一旁站立著的拂茗肩上。

忽然院中狂風(fēng)大作，庭院里樹木花枝左右搖晃，肩上入墨不安的撲騰了下翅膀，眼珠子里有些驚恐。

亭中二人發(fā)絲飛揚(yáng)，眼神皆望向虛空的一處，相隔還有一段距離，卻已是感到來人渾厚的功力，這來勢(shì)里沒有殺意，卻是令人敬畏，月容霜、顏夙發(fā)覺動(dòng)靜也來到此處。

漸漸院子里風(fēng)小了下去，陣陣微風(fēng)，輕柔拂面，普通人不會(huì)有什么察覺，而懂武力的人就會(huì)知道，來人已將功力發(fā)揮得如此瀟灑自如，恐怕這天下都無人能出其左右。

一個(gè)白胡老者帶著一人如仙人般落在了院子里。

“謝老祖”，柳清華道，聲音里有些虛弱。

白胡子老頭笑了笑，卻是嘆息道“你們這些孩子呀都不讓人省心……”

不錯(cuò)，這一身白衣打扮，白眉白須帶著仙氣的老頭就是凌霄門的開山老祖，曾是江湖上的風(fēng)云人物，就算是他退隱多年，但其武林地位仍不可撼動(dòng)。

“見過凌霄老祖”，顏夙見禮道。

月容霜、拂茗亦如此見禮，雖是天絮宮與凌霄門尚有恩怨，但凌霄老祖本身就是江湖的一段傳奇，江湖人士皆會(huì)尊其一聲老祖。

凌霄老祖沒有立即回應(yīng)，他步伐穩(wěn)健輕緩地笑著走進(jìn)顏夙，“看著你，我倒想起一個(gè)人來，洛逸天……”

顏夙忽的抬起頭。

凌霄老祖眼睛里似包羅世間萬象，笑瞇瞇道“我與洛小子有過一面之緣，他可比年輕時(shí)的老祖還要狂傲，不過，沒想到吶，這一出關(guān)就聽聞你們換了位宮主，那小子竟然比我這老頭子還要早離開人世，也是可惜……”

顏夙道了句“老祖抬愛”。

察覺凌霄老祖望著我，我回望過去。

“你這個(gè)女娃就是他們的新宮主吧……”

我瞧著這個(gè)笑瞇瞇面容和善的老頭子，淡然答“是”。

凌霄老祖略有興趣的打量著我，邊走過來，眾人的視線也紛紛轉(zhuǎn)移過來。

他在我面前站定，“老祖不是不講理的人，我知道，你們天絮宮跟我凌霄門積怨已深，是我凌霄門挑釁在先，我那徒兒一心想要凌霄派站于武林巔峰，卻不料違背了我開創(chuàng)門派時(shí)的初衷，這世上黑與白本就是并存的，凌霄派是為了維持這個(gè)平衡而存在的，不是要稱霸武林，孩子，原諒我那徒兒吧，門里如今那叫一個(gè)慘喲，你的幾位司主、你的夫君都要為你報(bào)仇，可是凌霄門不能毀，你可明白？”

凌霄老祖笑得和善，字字卻都透著深意，我抬眸瞧著他，默了會(huì)兒開口，“只要老祖在，誰有本事毀得了凌霄門……”

“哈哈！”凌霄老祖大笑“你這女娃有趣，有趣！怪不得柳小子要休了小芙兒被他師父打得半死也要娶你”。

柳清華在旁輕咳了幾聲，“老祖，是和離……”

我抬眼望過去，柳清華靜靜的站在那兒，一手握拳掩著唇輕輕咳著，面容有些蒼白，察覺到，他抬頭露出一個(gè)笑容，我移開視線。

“清華，你過來”。

“是，老祖”。

凌霄老祖道“把那東西拿出來吧”。

我有些奇怪的看著柳清華將掩在袖中的手伸了出來，掌間赫然一個(gè)方形木盒子，清脆的一聲，盒子打開……

里面躺了個(gè)灰黑色像是什么樹木根莖形狀的東西，散發(fā)著奇特的淡香，聞著讓人靈臺(tái)一片清明。

“這是什么？”我問。

“返生香，古書記載，有山生返魂樹，能自作聲，如群牛吼，聞之心震神駭，伐其根心煮汁為丸，名返生香……”回答的人是從另一院子趕過來的紫衍谷主。

在場(chǎng)幾人心中一顫，依依有救了嗎……

我吶吶道“返生香……”

紫衍望著盒子里的東西道“我原以為返生香只存于傳說中，未曾想世上確有其物……”

凌霄老祖捋著胡須笑道“哈哈，年輕人，書中有所記載，自是有人見過，你沒見過并不代表不存在，這確是返生香，七年前一友人送與我的，可令死人起死回生，令活人返老還童，生也好死也好，老祖我都已不在意，不過友人一片心意我也就受了，便成了我凌霄門的鎮(zhèn)派之寶，返生香可遇不可求，這世間恐也只凌霄門有了，清華為了你這女娃向他師父跪求此物，奈何我那徒兒頑固得厲害，若不是我恰好出關(guān)，這小子不是被他師父打死就是自個(gè)兒跪死嘍……”

我未語，凌霄老祖繼續(xù)道“這東西是死物，用來救人才是物盡其用，我將鎮(zhèn)派之寶拿來救你，可知其中道理？”

“天絮宮不會(huì)是凌霄門的朋友，但自此后永不會(huì)成為敵人……”我略沉吟了下答道。

凌霄老祖輕笑，“你這女娃有意思，也罷，老祖也不計(jì)較，你們這些小娃娃的事老祖也不想多加摻和，行了，我這個(gè)老人家也該回去教育徒弟了，若是下次小女娃你還活著，便來陪我這老人家下盤棋”。

我垂眸答“好”。

“老祖，到時(shí)清華會(huì)與阿依一同看您的”。

聞言我抬眸望向柳清華，他在淺笑地望著我。

老祖哈哈大笑，“好，老祖等著你們，走了……”話音方落，耳邊還回蕩著笑聲，人卻已不見蹤影。

紫衍走過去，“這東西給我吧”。

“好”，柳清華遞過去，聲音誠(chéng)懇道“紫衍谷主，拜托了……”

紫衍瞧了柳清華一眼，淡淡答了句“做出返生香還需三日三夜”，便接過盒子轉(zhuǎn)身離開。

柳清華轉(zhuǎn)眼笑望著我“阿依，我說過你不會(huì)有事的……”

“七年前……”我瞧著他“是舅舅他們押鏢的那次對(duì)不對(duì)？”

他答“是”。

我自嘲的笑道“還真是諷刺……”

七年前的情景歷歷在目，他們凌霄門的人來接鏢，他防著我，不讓我知曉那是何物，未曾想多年后那會(huì)是救我性命的東西，也是那時(shí)他猜出芳菲是以蓮花做出的，這世間第一個(gè)猜出來的，還有另一人便是月華……

“阿依，我只希望……咳咳……”柳清華以手掩唇微咳著，“……咳，只希望你能……活下去……”他的聲音越來越虛弱，眼神漸漸渙散，沾滿了點(diǎn)點(diǎn)血跡的手緩緩垂了下去，嘴角的血痕在陽光下如此刺眼，他微笑地望著我，我就這么看著他一點(diǎn)點(diǎn)倒了下去……